清晨,苻坚坐在院中树下,李彦为他敷面剃须之后,苻锦为他束起发髻,戴上纱帽,接着更衣,换一身内廷侍卫的灰色内装,外面披上一袭长氅,神情漠然。
“父亲,今天中午吃饭过后我们便乘车进城,先在王休府上停留到夜里,大概在丑时王休接到妈妈由宫里传来的书令急召入宫,我们便凭此一同入宫。”苻锦说到这里便停下。
先是苻锦悄然地改口称父亲而不是父王,此时又戛然而止,苻坚听得出这是苻锦有意的,顺水推舟地问道:“那入宫之后呢”
“父亲可以留在妈妈那儿,由李彦和另外两位剑士潜入那个人所住的清凉殿,捕获他带出宫中,父王不消做什么,天亮过后便重新是大秦的天王了。”苻锦期盼又优柔地说道。
苻坚等待着入宫这些天已经把这过程翻来覆去地想得烂了,毫无疑问,苻锦提的这是最容易的方式,比他本人返回清凉殿是更好的,即便举朝已经把清凉殿视为天王的寝宫那又如何,张夫人本人是比由清凉殿更好的证明。他心里面有微微的抗拒,但不打算这时候就说出来,
“很好。”他望着苻锦一会儿,淡淡地说道。
“递补端木宏,保护父亲的那个剑士已经物色好,前几天我们花了些功夫证实他清白可信,父亲现在就见一见他吧。”
苻坚点头,苻锦起身出去,一会儿,一个人跟随着苻锦进来,在苻坚面前坐下,手中提着一柄剑,坐下之后,将剑横着放在两人中间,拇指捏在掌心,四指头并拢地指着剑,请苻坚观看。这是剑士的礼仪。
“鄙人姓管,名闵,在长安东市经营着一家酒肆,平时好练剑,好打抱不平,今日有缘为陛下效生死,不胜感激。”管闵目光稍微低一丁点,不直视苻坚,沉声说道。
苻坚打量着这自称管闵的剑术,身材修长健硕,三十来岁,面貌清逸,目带精光,看得出的确是练家好手;不止如此,他觉得这人令他信赖,这是一种奇怪极了的感受,他先是往这人是不是神似张子平上去想,但并不是,张子平个子比这人要矮些,更加精壮而收敛得多,这人还带着些狂气,倒和端木宏骨子里的气质仿佛相似。
“经营着酒肆,生意好做么”苻坚微笑着问道。
管闵怔了一下,“并非是鄙人自己的产业,是帮人代管的,生意还算过得去,比糊一口饭吃略强,但也强不到哪儿去。”
“所以你也……”苻坚眼睛瞟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苻锦,很快又转回看向管闵,“所以你加入兄弟会,挣些亡命的赏金”
管闵吁了一口气,坦然地答道:“诚如陛下所言。”
“不止是今夜,今后,你就跟着我吧,我身边缺个你这样的人,不要给什么人代管酒肆了,那样不值得。”苻坚诚挚地说道。
管
闵觉得有些不可置信,略微思索,说道:“陛下垂青,鄙人不胜感激涕零,但鄙人从小自由自在浪荡惯了,为人管理酒肆已经勉为其难,如果进宫伴随陛下,大概不久就会因狂性难改得罪陛下,总之这可能不是个好主意。”
苻坚有心要劝说,但想到引而不发是更好,便微笑点头,“那就先走着瞧吧,今夜过后我们再说。”
管闵也点头,拾起剑抱在怀中,起身到席子外站着。
吃过午饭,李彦引着一架遮棚牛车来,苻锦扶苻坚出院子登车,管闵骑马,苻锦留在车中陪着苻坚。牛车稍作停留便往长安城去,颠簸地行了大半个时辰便进长安的雍成门,李彦早买通了城门守卫,见是遮棚车也不撩开盘查,由他们进了城中。
苻坚在车中感受车停下,听着李彦与城门守卫交涉,及至很快车又往前行,知道已经在长安城门,心中澎湃,不能自已,以致面目狰狞,身体微微摇晃。苻锦在旁边看见,她心中却觉得悲凉,手一边忍不住想要去握住父亲的手安抚他,脸却往另一侧别过去。
进了长安城之后尽是青石板路,车要行得平稳得多,也多了轮声辘辘,不多时便又停下,苻坚便要起身,苻锦按住了他。少时车又动起来,只走了几步,上了一个陡坡之后再行少许路又再停下,苻锦才说:“到了。”
帘幕撩开,是在一个别致的庭园之中,一个年轻女子在车下迎候,仰着头望着苻坚,神情凄迷,脸上的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