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岁四个月大的司马德宗光着身子,像一条胖乎乎的虫子一样,欢快地在席子上爬来爬去,不时抬起头来朝着他父亲笑,笑得明媚。
司马曜伏在栏杆上看了许久,开始时心中欢喜,觉得不论有什么烦忧,只要看到儿子这样生龙活虎也就顿时解忧;看了许久,心中却隐隐地觉得不大对头,他转头对着德宗的乳母问道:“一般的幼儿,要多大时可以站得起来”
德宗的乳娘楞了一下,答道:“陛下容禀,每个幼儿状况不同,有的要早些,有的会晚些,并没有一定的时刻。”
“那就是晚咯”司马曜脸冷了下来。
乳娘埋着头,不敢再答话;司马曜不用问,已经知道一定不止是晚,而且晚了许多。
“我觉得德宗他还好。”司马德宗的妈妈,淑媛妃陈归女在一旁坐着,战战兢兢地打着圆场,可她也说不出更多来。
司马曜想起更多不大对头的地方,这个孩子至今还只会爬,只会笑,不会喊妈妈也不会喊爸爸;他脸色更加阴沉,摇了摇头,心想这最好别有人说出来,也许是自己来紫云殿的时候太少,没遇见德宗喊爸爸妈妈的时刻。
他腾地站起身来,心境和来时已经完全换了,心中压抑得难受,也不和陈归女招呼,径直便走出了暖阁,出紫云殿,慢慢地往重华殿行去。
今天他没有带一个随从,黄门郎和一班太监被他按在启明殿不许跟来,说单独出来紫云殿看儿子,这是陈归女和乳娘都可以作证的,现在他已经看过了;接下来去重华殿路上最好没人看见,即便有人看见也没关系,张瑶在那儿里,他最多不过是又到这里荒唐来了,他已经渐渐有了荒唐之名。
昨天母妃李陵容对他说,和长安来的秦国天王的使节虽然没什么好谈的,但谈一谈也不见得有坏处;他想,诚哉斯言。
饶艾昨天的举动颇不正常,显然他在有个时刻在试图阻止自己到含章殿去,司马曜忍不住一再地想这个问题,为什么他要那么做是他有所耳闻,听见我妈妈和外面的人有染而唯恐我正好去含章殿碰见了么妈妈说有长安来的使者拜见她,这之间既风马牛不相及,也形成了极微妙的映照。
他专挑僻静的道路走,一路上没遇见宫人和奴仆,大概也没人躲在什么地方看见他,那是最好的。
到了紫云殿,他不从正门进去,那儿有三四个宫女侍奉着,他首选的是不被看见,而是走花圃攀上阶台,从大殿西厢暖阁额外开的后门进殿,迎面正好遇见张瑶的侍女捧着水桶出来倒水,那侍女见司马曜忽然进来,顿时呆住。司马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绕过她便进了西暖阁房中。
张瑶正在对镜梳妆,在镜中见司马曜进来,手中的梳子麻利地别住发绺,结成了一个瀑布状的发型,
急忙起身对司马曜下拜,口中娇嗔道:“陛下,你是怎么飞进来的”
司马曜两个月前意外地相中张瑶,将她由中才人所住的外殿借出,指定居于此处,配了十名宫女服侍,他自己时常到这里过夜,有两次离去时不愿走寻常道路,凑巧才发现了殿外有处阶台可以直下到园圃中,进出隐秘。往前只是离去时用过这条暗道,惊了在殿外等候的黄门郎们,这次是来时第一次用,未经殿前的宫女通报,倒给张瑶了一个意外。
“朕要借你的地方一用。”司马曜轻声地说道,脸上没什么表情,和往常来时完全不同。
“率土之滨……天下所有的地方都是陛下的,怎么要用借这个字”张瑶说了半句文绉绉的话语便因生疏而自己打住,换了俚俗的话说完;她微微地笑,眉毛眼睛都弯弯的,她的脸也红扑扑的,只薄施脂粉,有十足的青春活力,为别的嫔妃所无。
“借的意思是,你要去关了殿门,证明我在这里,而你不能呆在这间房。”司马曜手略指了指暖阁的门外,意思是张瑶可以呆在紫云殿的另一端;昨天便和李陵容这么约好今日与蒲柏见面的地点和时间,以及李陵容身边的奴仆如何引着蒲柏到这里;这是他能够想到在台城宫中唯一隐秘而安全的地方。
“陛下要在这里见大臣么”张瑶仰起脸兴奋地问,像是发现了司马曜绝大的秘密;她既成熟又幼稚的模样最是令司马曜心动。
司马曜的心颤动了一下,想趁着密使还未来时幸一把张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