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无终领着麦芃进了牢房,和刘裕隔着栅杆相对,他却不退出去,只稍微让开两步,在一边靠墙站着,见麦芃不解地望向自己,生硬地一笑,同时对着他和牢里的刘裕说道:“我是做好事帮你们,但规矩得由我定;我的规矩是,我要留在这儿。”
麦芃沉默一下,他是个懦弱的人,虽然也是军官,但职等比孙无终低得多,不敢抗争,轻声对关在里面的刘裕问道:“三弟,你看呢”
刘裕精神消沉,也无力争辩,便说道:“那也只能这样。”
麦芃哦了一声,稍稍停了一下,疑惑地问道:“三弟,这是怎么回事”
别说孙无终在旁边盯着,即便只有麦芃一人,刘裕也不能说这是怎么回事,不论是他和谢玄之间那种不可说的掣肘,以及他是如何被构陷关到这里等待死刑执行的事,都不可说,说了毫无益处,反而会把麦芃也拖入其间;他央求孙无终请麦芃来,只是为了臧爱亲,把自己想对爱亲交代的话带给她。
“这事情牵扯很多,我一时讲不清,就不用说了;事到如今,已经无可裨补,大哥,我只是想要你为我的妻子,她名叫臧爱亲,带一句话回去。”
麦芃转头看看孙无终,轻轻叹息,转回来头,恻然对刘裕说道:“三弟,你说吧,这事不难,你没用的哥哥我一定为你做到。”
刘裕心中感到一丝慰藉,说道:“我们兄弟结拜那么久,我还没说我家住哪儿,妻子的名姓。我妻子姓臧,名爱亲,家住在建康丛后街道的新桥河边,那儿有一片稀疏的竹林,我家就在那儿。”他说完便停下,似乎一时用尽了力气,也似乎是在等着麦芃记下。
“我记住了,三弟,你接着说。”麦芃先重复了一遍刘裕说的地址,接着催促他往下说。
“我妻子她已经怀了身孕,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大概有六七个月,再有两三个月就要出生,可惜我见不到了。”刘裕黯然伤神地说道,“我对不起她们两个,这是不用说的。我还有两个弟弟,以及母亲大人。大弟弟道邻十五岁了,明年就到弱冠之年,大概还不会马上有能力赡养老母,照顾幼弟,所以我想请大哥你把我的话带给爱亲,请她无论如何留在家中三年,待大弟道邻长到十八岁,再择人改嫁。”
麦芃也神情黯然,说道:“这话我一定带到。另外我反正没什么家室拖累,除了弟妹出力之外,三弟你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弟弟,老母也就是我的老母,我愿意协同出力,你就放心好了!”
“多谢大哥。”刘裕有些意外,觉得自己与麦芃和刁逵三人的结义,时间既短,彼此也未见得肝胆相照,甚至可说是一时权宜中的权宜;他虽然和麦芃同室而居一个多月,虽然相处融洽,但对麦芃其实还不大了解,这时麦芃
却表示在他身后愿意出力照顾弟弟和母亲,顿时觉得心中有愧,可又说不出来。
“三弟,虽然我不是那么在意,但我想弟妹肯定会在意,她如果问起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该对她怎么说”麦芃纠结了一下,笨嘴笨舌地问道。
刘裕叹息一下,说道:“你就说误中了奸计。”
时间似乎倒流到了麦芃刚刚进来的那一刻,麦芃扭头看了一眼在旁边阴郁目光盯着自己的孙无终,又问道:“什么样的奸计”
“爱亲是个聪明的人,她只消知道是我中了奸计,不是我作奸犯科就够了。”刘裕消沉地说道。
“好,我这就动身赶去告诉她。”
“不!你要等我已经死了才去建康,对她说这件事,别马上就去。”刘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但他脱口而出,“你等我确实已经死了,已经活不了了再去。”
麦芃点头,他再问刘裕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刘裕说没了,他才起身道别,也向孙无终告辞。
他走之后,孙无终和刘裕单独相处,抱臂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自分必死,可又觉得不一定,而且看起来并没做什么,难道只有等谢将军回心转意”
刘裕不说,他当然会指望这一点,但也不是全部,他会做别的指望。
“你也懂得分寸,没说不该说的话。”孙无终透过罅隙望着笼中的刘裕,想要看清他的表情,隐约地看到他神情阴晦,心中快意,接着又说道,“如果我不在,你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