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声,仿佛云中的一下鼓响,刘裕踉跄地顿时挣脱几个人的合抱,退开好几步,欣喜若狂,转身就想逃,眼中余光却瞥见那些人仍然用力压着一人,并没有手滑逮空,心中才一沉,定下脚步回身去看。看见自己被死死地压在那几人身下,头耷拉着垂在地上,任由摆布,眼睑微微地跳动,牙关紧咬,面色发白,一付可怜相。
刘裕眼中一热,胸中酸楚,既想要回到自己身体里,又怕被那些人发现自己,想夺路逃走;这只维持了一瞬,便意识到自己只是脱离了躯壳的清气,哪里来的酸楚和热泪,不过是自怜自惜罢了,顿时释然,也知道自己不会被人看见。
他站在原处,见众军士将自己身体手脚都牢牢地捆住,才有人猛地发现不对而说道:“不好,他死过去了!”
“只是晕过去了,还是要绑紧些,小心醒过来,这人可厉害得很。”一个人说道,刘裕觉得那声音熟悉得很,只是眼前景象有些扭曲,看得到几个人,却看不清是谁,无非是孙无终,或者另一位幕府中的同僚,他于是确认地晓得了,这是个预谋已久的陷阱,自己多少有些警惕,可还是掉了进去。
而自己,此刻应该已经是死了。
心念至此,他便懒得去管那些人如何处置自己的身体,转身出了屋子,见隔壁房间此时亮起了灯,心中又涌起不忿来,想要闯进去看个究竟,或者理论一番,才走了两步,想起自己只是魂魄,看固然不一定看得清屋内是谁,理论更无从说起,心中悱然,快步地走出了院子。
此时夜深沉,刘裕眼中也是黑暗一片,但在黑暗中每样东西仿佛有一道奇异的光打在上面,轮廓分明,熟悉又陌生。
他有限地知道魂魄不可久聚,在消散之前该要做些迫切的事,顿时想到该回去再看看臧爱亲和还在她腹中的孩子;念头既生,立即便朝军营南大门行去,晃晃悠悠,既满怀悲愤,又洒脱自如,同时担心时间不够,心中凄楚不可自处。
京口到建康这条路他行过两三回,道阻且长,有些避开丘陵河流的起伏,刘裕心想我此时只是个魂魄,何必循路而行,便凭着记忆离开道路,只取直线,往建康方向前行,有几回离开道路不远便在前面又重回道路,这助长了他的执念,在越过了一匹小山,穿越小片树林之后,却不见前面有道路,而是莽莽荒荒的山峦树林。【………免费阅读】
稍微犹豫,他已经又行了许远,心中的念头是,再往前行,便会回到去建康的路上,这里绝不可回头,回头时间就不够了。
于是继续往前行,行了不知多久,忽见前面有条河流,不宽不窄,河上搭着座小桥,刘裕心中一惊,心想莫非那就是人死后道路上的奈何桥他停下稍微思索,又觉得在建康路上似乎也有一
座相仿的桥,心想,我走近去看看,如果不是我再折返。
没费多少时间,他已经站在了桥面上,那是一座短短的桥,不过六七丈长,窄窄的桥,不过两丈宽,桥面铺着青石板,栏杆的柱头上是些花鸟鱼虫的雕像,表面斑驳。
我必须要回头,回去找着建康的道路,看过了爱亲,再回走这条路,刘裕心中这么想,但他却转不了身,仿佛身体只可向前行。他心慌了一下,随即便认命,心想,所谓回去也不过是执念,又或许回去看他们不是在此时。他行过了桥,不往桥下的河中望。
过了桥不远,便望见前面有座高台,刘裕这下心中更明白,那便是传说中的望乡台,回头再望一回故乡,便无挂牵,在望乡台上还有一块三生石,可望前生今生来世。这是死去之人都要途经的仪礼,刘裕却不想这么做,他觉得自己这一生实在是太苦,生下来就没了妈妈,一生潦倒,日日为几文钱劳心劳力,磨破嘴皮,担惊受怕,有幸娶了爱亲那样的贤惠妻子,辛苦经年也看不到希望,最近好不容易有了些转运的希望,却遽然而死。
他飞快地行过了望乡台,没有上去。有个老妪在台下坐着,轻声唤了他一声,他也不停留,他倒是想停下来喝孟婆汤,可又想着还没回去见过臧爱亲,喝了孟婆汤就忘记了她,那可不行。
过了望乡台路上才有了别人,个个都飘忽而行,朝着同一个方向去。行了不知多久,同向而行的人已经距离得有数百成千,脚步放缓了下来,刘裕抬头望向前方,还以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