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门口有一棵杏树的幽静酒肆内,王恭身穿着素色帛衣,坐在柜台对角角落的一张案几后,面朝外面,案几上摆着一壶酒,两个杯子。四个随从分两拨坐在两旁的案几边上,各自饮酒。
等了许久,陈卓领着一个布衣男子匆匆赶来,引到王恭案前,那男子也不多说,施施然地坐在了王恭对面,陈卓躬身施礼,退在了旁边一张案几坐下,也是面朝着酒肆外,他们五人如同屏风般将王恭和刚才来的那人与外面隔开,不容易看见,绝听不到里面说话的声音。
“石奴大概知道了我在他军中安插了眼线,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不是你,不过这事情很重要,我非要问个清楚才行。”王恭脸色阴郁,为来的那人斟满了酒。
“知道也无妨,最多把我贬斥远些,我也乐得这样。”来的人拱手作礼,拾起杯子小啜了一口。
“所以,你们为什么行到中途而撤军”王恭直接了当地问道。
来的人并不急着回答,而是摇着头晕了两下,这是他回忆和思索的方式,才说道:“并不是行到中途,而是前锋已经和甬东岛水军交上了战,在宝华岛附近海面上,敌军攻上了谢阳的座船,我们投鼠忌器,不敢强攻,最后只能用船交换了谢阳回来。”
王恭打了个寒战,理解了谢石为何那样激动,但疑惑未解。
“但这不是撤军的理由,交换过后,仍然可以再结阵攻击,为什么后撤”
“卑职只是说,不是行到中途时,而是两军已经接战。”那人有些吞吞吐吐,意味深长。
“那突然撤军的理由,据你的观察,是为了什么”王恭心中有些火气,脸上仍保持着平静。
那人摇了摇头,沉默一下,说道:“卑职那时正好不在都督的座船上,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不过,撤军的令在谢阳统领的前军接触敌军之前就已经发布了,别人只消遵命就是,只有谢阳不肯,他率领着两百多艘船的前军不退反进,在宝华岛海面捕获对方船队,正在展开队形即将发起攻击时,被不幸甬东岛水军以俘获我军的战船混入序列,在队列中向谢阳的座船突袭得手,不然,都督的撤军令未必可以贯彻得下去。”
王恭心中想见那海战的情景,谢阳违令不尊的情景,不由得心驰神往,心头火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片清凉,那人言语平静,却隐藏着无奈与愤懑;王恭伸出手去,轻轻在那人手背上扣了两下表示安慰,接着又问道:“我想,如果不是你们的都督自己改变心意撤军的话——那他需要在皇帝面前给出很好的理由才行,那一定就是皇帝本人亲自颁发了诏令,下令撤军,但这诏令怎么才能送到都督的手中既然你们已经在海上。”
那人有些迷茫地看着王恭,又思索了一下,摇摇头,
说道:“由建康出发,快船大概不行,没有那么快的船,即便有,那艘船在茫茫海上要找到我们,那也太难了。”
“都督提到了鸟,我还以为他说的是鸽子,鸽子可以由建康放飞,在海上找到船只么”王恭问道。
那人又摇摇头,肯定地说道:“不能。”
当然不能,即便能,鸽子身上最多绑缚一张小纸条,最多传递信息,怎么可能用来传递尊贵的诏令,那样简陋的诏令谁都可以变造,谢石这样的宿老又怎么可能听命那么,既不是船,也不是鸽子送去了皇帝要求撤军的诏令,那究竟发生了什么,使谢石转变了心意王恭想来想去不得要领,失望极了,即便他极为克制也流露出不少来,唇齿生涩地说道,“那么,麻烦你随后留意一下,这是个很要紧的关键,建康发出的诏令是如何到船上的,如果有所得,设法通知我。”
那人点头,又坐了一下,便起身告辞而去。
陈卓过来,对王恭说刘裕已经带来,正在外面等候,王恭忙让陈卓引进来。侍卫麻利地将案几上酒杯撤了,换上一个空杯。不一会儿刘裕进来,王恭起身恭迎,牵着刘裕的手引他入座,才又回到自己位置坐下。
“将军,虽然是说过的话,但卑职还是情愿再说一遍,卑职是谢将军的幕僚,将军有事找卑职询问,卑职绝不敢藏私,但将军要安排卑职做事,最好是谢将军知晓并许可的。”坐下之后,刘裕先说道。
“你是领北府军的俸钱,还是谢将军的俸钱”王恭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