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琴陪着隐娘一道,在店总付了赎金,取回卖契,在市场买两头骡子,找个看上去可靠的雇保,要他护送隐娘回家乡;隐娘千恩万谢地拜别赫连琴,随那雇保离了西市,出长安北横门而去。
送走隐娘之后,不远不近跟着的张延这才走前来和她并行,引着她回到他已在西市边上租下的一所房屋,赫连琴说不能遽回云中邬,还要在长安办几件事,她并没请张延留下,但张延决定留在这里,既是帮他,也是为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幸好遇见你,不然我还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们各自选了个房间稍作整理,又聚在院中,赫连琴先说道,她虽然在富户家里借了钱,可一文钱也没给自己留下。
“你过谦了,实际上,你为隐娘做的,已经做得很周全,只是我恰好到了,所以我来做这事。”张延说道,带着未尽的余味;如果不是还有许多疑问待解,他简直想说得更多,比如关于未来钜子的事,她是此时墨家唯一适合做钜子的人选,她擅自离开云中邬的原因也就更重要,而不可回避的了。
赫连琴踌躇了一下,这和往常的她显然的不同,才说道:“你能留下帮我,我不该对你有所隐瞒,我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即便再离奇也必须如此,”她望着张延,心想,如果在姑臧城中莲花寺的那一刻他脚步快上两步,会不会跟着自己一起被送回到此时的长安如果那样,他当然会记着姚玉茹,也会记着毛玉儿,但这个不是。
“你说,我听。”张延语气净快地说,他预备接受任何离奇的故事,最好足够离奇,可以解释为何该守护着云中邬的赫连琴会出现在这里。
在云中邬里,赫连琴对付过许多撒谎的人,有些谎言只是皮毛疥疮,有些则隐藏着生死谋夺。她有把握看穿大部分谎言,直接看出这些话背后隐藏着的真相为何,少数谎言即便她看不出真相,也直觉上可以判断那不是真的,而另有隐情。她没想过自己会对人撒谎,而这人还是师兄张延,除了师父师伯之外她算得上敬重畏惧的人。
别的地方她不需要撒谎,唯一她不想说的是姚玉茹,她不想把她暴露在张延面前,能隐藏多少是多少,能隐藏多久是多久。而姚玉茹又是不可跳过的,是她离开云中邬,出现在榆中以至姑臧再来到长安的理由。
“我在巡视边线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赫连琴缓缓地说道,她把言语放得很慢,既是观察张延的反应,又是为了让自己思索得更加充分,“他迷了路,我把他带回云中邬。”
张延嘴唇紧闭,专注地倾听,赫连琴觉得他是有疑问的,但也没有打断自己,只是听。
“他是个戎人,他要赶回榆中去,从天水去榆中。他从没去过榆中,但又非去不可
,因为……”从这里起,故事就容易编了,和真实的过程虽然也小有差异,但姚玉茹被隐藏了起来,隐藏在一个人的后面;这个人的面目赫连琴也迅速地构画好了,连名字也取好,在他们去姑臧的途中,赫连琴记得了姚尹的名字,如果张延问起,她就告诉他,那个人姓姚名尹;她喜欢他,第一眼看见他就爱上了他,这是她之所以离开云中邬的根本原因,不需要任何其他的理由。
她就这么说下去,说到他和“那个人”到榆中之后发生的事,说到在榆中遇挫,又如何地转移到姑臧,在姑臧城外红柳营又再受挫,反而因此接受了敌人胡图澄的馈赠,由彼时的姑臧穿越回到此时的长安,想要改变未来发生的事,以及三天前夜里发生的事,“他”死在了她的怀里,随后尸体消失不见。
赫连琴并不长于叙述,她也只亲历了她所叙述的事情过程里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她是听来的,同时她又擅自改动了许多,既隐没了姚玉茹,也连同削弱了张延,整个过程差不多是支离破碎,处处可疑的。整个过程里张延都很安静,没有打断发问,连表情都平静如山,只凝神地听。
“就是这样,”赫连琴最后说道,她先是胆怯地编造了一部分故事,使它们嵌入到真实中,心中惴惴不安,到最后,她差不多已经相信这就是事实而心绪平静了,因为这些的所有都并没有发生,唯一会被证明是谎言的是姚尹,“未来的事还没有被改变,我要接着完成这件事。”
张延闭上眼,他在脑子里把赫连琴的叙述重新回忆一遍,把刚刚他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