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才四十岁,可实际看起来比四十五岁的苻坚还要苍老;他数着楼梯数目,相信自己还有七年可活,而不是今年就会死去。
踏入乌云阁之前,耿鹄再变成替身的天王,在这个身份上他既不得不担心自己毫无预警地被谋害,又奢望着以假乱真,窃据大位;这个身体里没有善恶的辨析,只有一心挣扎求生的敏感和计算。
在一个月前,这还算不得奢望,只算极度压抑下的狂想。竺笙给他带来逃脱的希望,但他放弃,也令她殒身,连同一个不知是该名作耿参还是耿商的孩子。耿鹄常觉得,这个未见得天光的孩子是个祭品,他没有向上天祈求,但多半他的内在已经匍匐在地,向老天祈求了许多年,换来了老天的眷顾,换来一个刺客般降临的李准。李准为他带来了具体的希望,不是从未央宫或长安逃脱,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窃据大位,窃据了大位,他才能真正地活下去,才能把苻坚的名和义延续下去。
事情随之飞快地展开,朱肜最先成为朝堂上的盟友,姚苌已经入彀,指向慕容垂的箭也已投出,中不中壶很快便有分晓,针对吕光的谋划在进行当中;王休变得懒散畏
惧,而苻融苻宏似乎还没有觉察到事态已经起了变化。
相对而言,苻锦的夤夜闯入是个意外,随之而来王休的询问,耿鹄觉得软弱无力,再次印证了他对王休的感觉无差,顺势提出的要常见段元妃根本不在他原来的计划内,而是随心所欲的随口一说,他接下来就意识到,这可能对慕容垂的操纵是有害的。
耿鹄在门口的转角处停了一会儿,等待着内心角色完全转换到替身天王上来。
葛月枚已经先回来了许久,她见耿鹄回来,立即笑盈盈地起身为他宽衣,接着斟一杯酒摆在案几上,布下些下酒的小菜,一边柔声问道:“今天比平时要晚一些,又是给哪个不识好歹的给耽误了”
耿鹄知道她说的正是王休,不由心中一动,捉住葛月枚的手腕,轻轻拖拽便把她拉进自己的怀中,双臂将她环抱住,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是说,我把你耽误了么”
葛月枚身躯稍微扭动几下,额头抵着耿鹄的下巴,害羞地说道:“话是怎么转到我身上来的,我是说今天你晚回来了。”
“王休问起了你,你猜他怎么说”
葛月枚有些黯然,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他还能怎么说。”
“我们非要那样……”耿鹄声调有些飘忽,缓缓地问道,“才能彼此信赖么”
“这是你们男人间的事,我不懂,我只懂得做我的本分。”葛月枚咬着嘴唇,怨艾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