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休从楼梯的转角处闪出,不疾不徐地走入乌云阁中,见葛月枚正背对着门口,在床榻前铺设毛巾,整理衣物;几步之外的墙边一个大木桶正冒着热气,耿鹄坐在桶中,只露出个头靠在桶沿上,闭目养神,两人似乎都没留意有人从楼梯道走进了乌云阁。
“陛下,你要出来了么”葛月枚柔声地问道,她头偏向木桶那边,更加不会余光瞥见王休了。
“差不多可以了。”耿鹄慵懒地说道。
葛月枚手中抱起一大条毛巾,转身朝木桶走去,走了两三步,她似乎觉察到什么,扭头朝王休看来,大吃一惊,侧着退了一两步才站定,脸上浮现出惊恐之色来,看清是王休,然后才释然地放松下来,勉强笑着对王休说道:“原来是侍中来了。”
这时耿鹄也听见,他稍微坐得高一些,才转头朝王休看来,似乎也吃了一惊,问道:“什么事”
王休冷眼而看,看得出两人各自掩饰和演戏,心中叹息,躬身对耿鹄施礼,说道:“臣因有急事要向陛下启禀,贸然深夜闯入这里,实在是罪莫大焉,愿陛下恕罪。”
耿鹄左手扶着桶沿,面对王休,说道:“王侍中,不必自责。月枚,你给我把衣服拿过来。”
“陛下,你不必起来,我很快说完,立即就走。”王休又转向葛月枚,上前两步到葛月枚面前,将手中握着的一对胡桃子递给她,说道:“刚刚我从下面上来,和今天值夜的余当说了一会儿话,不小心把他的把玩拿了上来,你下去还给他。再上来时,我应该已经和陛下说完事,要下来了。”
葛月枚有些为难,她不敢不接胡桃子,但犹豫地望向耿鹄,耿鹄冲她点了点头,她便做了个万福,也不多说,出乌云阁下楼去了。
此时乌云阁内剩王休和耿鹄两人,王休站在木桶之外,耿鹄泡在木桶里的热水中,两人面面相觑一下,各自觉得这是不能再好的坦诚对谈的姿态。
“陛下下午给我交代的事,我和阳平公面谈过了,他同意居中协调,使陛下可以常常见到段元妃。”王休说完,看了看楼梯口,好像是在确认葛月枚确实已经走了。
耿鹄心中一动,他本来以为是别的什么事,唯独没想到是这一桩,问道:“这事情无论如何也说不上急事,即便明天后天再在朝议的空隙处给我说一声也就是了,为何劳烦侍中夤夜上楼,专为告诉我此事”
“陛下近来极为敏锐,一下子就触及到了事情的根本。”
“根本是什么”
“根本是,阳平公提了一个条件,这个条件就事论事对陛下而言一点难度也没有,但阳平公和我交代了这件事之后,我辗转反侧的睡不着,如果不来和陛下说明,我只有活生生地睁眼到天明,可在朝中这件事又完全没法说,而这件事说远不远
,说近也不近,这就是我此时此刻站在陛下面前的原因所在。”
才稍微周旋,耿鹄已感觉到倦意,他泡了一会儿澡,身体变得虚弱疲沓,问道:“什么条件”
“平阳太守慕容冲连日上书,请求觐见陛下。阳平公的意思是,陛下就见一见他。”
“慕容冲,见一见……”耿鹄脑子里的念头转得比平时慢多了,有些迟钝地问道,“见一见是什么意思”
“就是如之前见权翼,昨日见苻锦那样,撤去竹帘,在近距离上和慕容冲会一会面,说一会儿话,让他甘之如饴地退下。”
“就这么简单”
“并不简单。”
“见慕容冲,这和段元妃有什么关系”耿鹄略微咂摸了一下其中的意味,又问道。
“他们两人之间没什么关系,当然了,他们是婶侄的关系,但在这件事里,两人之间没有关系。”
“既然没有关系,为什么这件事会成为那件事的条件”
“这是阳平公的决定,我不便揣摩他的心意,只是专程来告诉陛下这件事。”
“权翼也见过了,苻锦也见过了,再见慕容冲又能有什么难处,见就是了,你明天回报苻融,我同意,这不是问题。”耿鹄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他这时候脑子不敷使用,干脆把花还给王休,他专程来自然不只是通报苻融的决定,而是要传递他自己的意见。
“多年前陛下刚刚进宫的时候,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