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泽喜一能请动荀慧生为石英唱堂会,钟历文并不感到意外,日本人现在对石英有所求,自然要想尽千方百计讨他欢心,石英是正人君子,酒色财气统统不爱,日本人想要攻破他的防线,一时竟无处下手。后来日本人知道了石英喜欢京剧,便以为找到了拉拢石英的手段。在上海滩,唱京戏的荀慧生名气最大,日本人要讨石英欢心,一定会投其所好,请荀慧生到扶桑医院为石英唱堂会,才显示出日本人招揽人才的诚意。
大泽喜一是日本驻上海的总领事,在上海滩一手遮天,荀慧生名气再大,也只不过是个戏子,大泽喜一亲自出马邀请,荀慧生就是有一百个不乐意,也不敢驳总领事的面子,唯一让钟历文感到意外的是荀慧生不但自己来了,还带了男男女女五六个徒弟。请荀慧生来唱堂会,是为了让他给姚金霞搭戏,免得小姑娘一个人唱独角戏太尴尬,荀慧生居然带来了一群人,这是要唱本戏的节奏。
钟历文自然是喜不自胜,他对京戏的喜好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是个狂热的京戏票友,他现在眯着眼睛认真的琢磨,待会儿自己可以在戏里客串一个什么角色。
实际上石英对京戏的态度一般,远没有钟历文痴迷,他之所以要做出钟爱京戏的假象,还是因为宋春茂和姚金霞的身份,不成想歪打正着,铁观音等人假冒荀慧生的弟子,竟然光明正大的混进了戒备森严的扶桑医院,还堂而皇之的进了石英的病房,现在铁观音一本正经的站在病房门口,眼神里透出久别重逢的喜悦。
石英感叹铁观音的神通广大,为了搭救自己竟不惜深入龙潭虎穴,再看身边面露得意之色的大泽喜一,石英又皱起眉头,不禁为铁观音等人暗自担忧。
大泽喜一促成了此事,但他对京戏这门中国传统艺术一窍不通,只是给双方引荐了一下,便借口公务繁忙匆匆的离开了。
石英有伤在身,行动不便,钟历文便以主人的身份主持这场别开生面的堂会,为了让姚金霞更好的和荀慧生搭戏,钟历文提议先让姚金霞唱上一段拿手戏,请荀慧生点评一下。姚金霞也不推辞,开嗓唱道:"洞房中花烛夜你要讲打,好叫我陶三春笑掉门牙,高怀德高怀亮一打就垮,郑子明偷瓜汉你算个啥……身为大将胆小如鼠你事事都怕,战场上又怎能舍生忘死保国家"。
《三打陶三春》是北宋初年开国大将高怀德、高怀亮和郑子明,由于技不如人,打人的变成被打的了,三个人打不过一个看瓜女陶三春。扮演陶三春的女演员需要青衣、花旦兼刀马旦样样精通,是个极富挑战性的角色,姚金霞的唱念做打无不恰到好处,一曲终了,赢得彩声一片。铁观音他们几个科班出身的也自愧不如。
姚金霞
唱完一段,周围终于安静下来,大家都沉默不语,等待荀慧生的点评,毕竟他是戏剧界的泰山北斗。哪知荀慧生两眼紧盯着姚金霞,脸色潮红,胸口也剧烈的起伏,一副神情激荡的样子,足足有一盏茶时间,他才恢复了平静,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道:“你授业的恩师是谁,他为什么没有和你在一起”
姚金霞眼圈一红,泪水从脸庞上滑落,声音有些哽咽道:“几年前铁佛寺庙会上,师傅被日本人乱枪打死了”。
荀慧生突然站起身来,手扶着桌子,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淡定,用颤抖的手指着姚金霞道:“你师傅过世几年了”
姚金霞道:“有四年多了”。
荀慧生道:“你师傅叫什么名字”
姚金霞茫然的摇了摇头道:“师傅的名讳我从来不知晓,但她的艺名儿叫红牡丹”。
荀慧生闻言扑通一下坐回到太师椅上,脸色胀红,一张口,一口鲜血喷出多远,脸色顿时变得犹如金纸。侯七走过去为他倒了一杯茶,荀慧生颤抖的手把茶盅端起来一饮而尽,喝的太急了,又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最快更新】
侯七又轻轻地为他捶打后背,过了好一会儿,荀慧生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已经没有大碍了,他怔怔的坐在那里,眼睛里满是泪水,突然一声高亢悲凉的叫板:“苦啊……,梁兄啊!楼台一别成永诀,人世无缘同到老,原以为天从人愿成佳偶,谁知晓姻缘薄上名不标,实指望你唤月老来做媒,谁知晓喜鹊未报乌鸦叫,实指望笙管笛箫来迎娶,谁知晓未报银河断鹊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