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眨巴眨巴眼:“我知道啊,当年南暝王为寻伏音扮作赤凌,在咱眼皮子下厮混了一年光景。”
画烛摇头:“不,我是说,南暝澈不是扮作赤凌,他就是伏音要寻的赤凌,南暝澈跟赤凌自始至终就是一个人,你懂吗!”
这时,恰有女声自林深处传来。是诘问,问那人为何要遣羽觞杀害付伯。小林辨出是伏音的声音,忙将心中惊诧搁置一旁,朝声源处跌撞而去。
画烛紧随其后,听到她那夫君苍凉一笑,悲切的声线钻入耳际:“你以为只因付伯得知了我的身份,我就会对他赶尽杀绝嘛”那声音一顿,略显喑哑,“人人只道付伯于你跟付小林有恩,却都不知他于我有愧;他们空灵山上的人都是那么盲目自大,仗着自己习得的那点法术到处招摇,他修成出山那际,恰逢我降生,先帝在城中贴告示寻人替我占卜,他接了榜,说我生来就失了心魄,无心即无情,有逼宫造反之相……”
小林气喘吁吁地抵达目的地时,见摘下银铝面具的南暝澈确与赤凌无异,他神色略显悲凉,往昔的傲然与蛮横在此刻荡然无存。
“想来他说的不假,后来我确然违了先帝的诏令,在他病入膏肓之际,假传政令,废了太子,自立东宫,罢黜原太子一党的权臣,最后夺得了这王位;”他语气很平静,“也许这是天命,是他根据空灵山修习多年进而得出的经验之谈,可他若是最初没在先帝面前卖弄,我的人生也许会截然不同。”
画烛发现他叫自己的父王“先帝”时,面色极其平静,仿佛那个流着跟他相融血液的人跟他毫无关系。
“伏音,你父王为了你能把替你占卜的容星愿关入地牢,而先帝一听我有可能威胁到他的王位,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把我除掉。是我母妃护着我,陪我一起关入阴暗潮湿的地牢,喂我羊水,让我苟活于世,而跟她交好的宫婢买通侍从,日日为我俩加餐,我们凭此才不至于饿死;至我五岁,母妃因病亡故,南暝跟幻璃战火连连,几经交涉,先帝隐去我皇子身份,把我送至幻璃,做一名质子。”
像是打来了尘封在心底的话匣,他不紧不缓道:“我到幻璃举目无亲,经常受到赤泽赤羽几个皇子的欺凌,但也比我在南暝时好太多,至少这里没有人知道我少了心魄,没人把石子掷到我身上骂我‘妖怪’,我很知足,也私下用积攒下来的钱粮换得南暝那边儿的消息,也就是在那时候,我从他们口中得知有你这号人物。知你生来不祥,你父王枉顾礼教、偏要护你周全,我不禁感慨命运何等不公,明明都是人,境遇却迥然不同。再后来,我就遇到了你……”
“后来的事想必你已知晓,我出征,实际上是潜逃回宫,伺机夺权。最终,我如愿以偿执掌龙阙,将那些欺侮过我和母妃的人通通折磨至死,又遣人去查当年占卜的那人,却一无所获,直至后来,我为寻你混入丝箩城,认识了天才客栈的付家父子,才慢慢得知——付伯就是当年卜筮之人。我无法原谅他,我童年遭受的重创都是因他所致……”
“所以你明知羽觞对小林有意,却派她去猎杀付伯,致使他二人生得嫌隙、老死不相往来”伏音打断他,“一箭双雕,你用得好生顺手,当年简夕之事,想必也是你操纵子夜,致使简夕死于他手,成功挑拨我俩关系”
南暝澈沉默许久,自嘲一笑:“你又不是我,倘若你置身于我的处境,你就会明白我为何非要如此。”
“赤凌。”伏音突然轻唤,引得南暝澈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