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环在牡丹腰间的手,缓缓松开……
她只见到那笑是冲着自己来,不是在笑她痴傻,那笑中眸中有种歉意。
这一刻,夕阳西下,余晖从窗中洒进。
照在远方邵郎的遗体上,是温暖的颜色。
她无心的眼绕了一圈,又回到男子身上,还弄不清那歉意从何而来,男子已转身,与他身后三人,一同离去了。
百花楼,该是入了夜就热闹起来。
然而,这些天来,日落西山后,却是冷清。
「大人……」回到大人房中,一桌四人各据一角,谁也没发话。忍了许久,辩叔轻唤,打破了沉默,「这真是我见过您审过最烂的案子。」
闻言,晏白河与喜鹊对看了一眼,却谁也没多接话。
不按大燕律例于公堂审案,反倒草率地在青楼审了起来,就算有师爷录案,就算凶手坦承行凶,其上了公堂还是能翻供的。偏偏,他又故意在此逼凶手说真话……真不似平时算计周全如他会做的事。
「我倒觉得,」蔺春旅一点不在意那三人说出来与没说出来的奚落,给自己倒了杯茶,「是审得最好的一回哪。」
「……您的意思是,这场杀人案中没人会再丢命,皆大欢喜?」语气中的嘲弄毫不掩饰。辩叔从大人手中接过了他正要放下的茶壶,也为自己添了茶。「若想要这种结果,大人往后也都不必出面审案,岂不多此一举?」想今日最大的收获,便是在众人前丢脸。
「我也不想出面的,」辩叔爱与他闲扯,他也正在兴头上,奉陪到底,「可断狱之于我好比趋奉之于你,是种天性,此生难改也。」言下之意,讼案判决本只是他随心所至,与伸张正义无关。
辩叔咬了咬牙,才想再说,喜鹊却正色抢道,阻止了两人无谓的争论。「小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今日你虽揪出了真凶,却抓不了她啊。」她想起第一回见他,是在洛棠井牢,一番对话,心想自己怎么会遇上个杀千刀的,拿莠伯来威胁自己,后来方知他早有安排……由此可见小春贱的只是张嘴。
今儿个他却是在众人面前直揭那桂香的痛处,此时此地拿其与邵秀才的关系出来做文章,以逼真凶现形,无疑是在她伤口上洒盐。
先是被背叛,而后死了情郎,现下又得怀疑好姐妹为自己杀人……小春于心何忍?
她会有如此质问,想是对自己尚抱着一份期盼,盼他与她所想的官不同。蔺春旅想了想,平声道:「小喜鹊儿,且让我问妳,若天下所有的不平都能在公堂上获得平反,今日的妳,会是裹毒糖衣吗?」他想起了萧惜玉,那悔与不悔交错煎熬的年轻脸庞……小喜鹊儿,不需要走到那一步。
这问题她……她从未细想。
她未曾想求助公门,许是因桑门庶家多有在朝为官,而古有云官官相卫。也许是她心里明白,桑门一夕风云变色,庶家江湖坐大,无凭无据,她独身一人,空口指认亦成不了气候……
小小的脸蛋垂了垂,转回时嗫声唤,「小春……」
晏白河在一旁看得清楚,辩叔出言相讥,恼的自始至终只是丢脸,「大人,为何无法定那牡丹之罪?」
啜了口茶,蔺春旅抚抚下巴,忽而笑道:「你等还真信任我所言,我说她是凶手,在场之人可没一个信的。」知县、师爷、老鸨鄙夷的目光,他还记忆犹新。
辩叔、喜鹊皆道出不满,白河不说,他却明白他绝非理解自己才做此反应,眼前三人各自恼他,然对他于案情的推敲所得不疑有他。
「……大人,我说您就别再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用根脚趾也知道大人暗爽在心,这种人的马屁,初识之时他怎能日拍夜拍照三餐拍还甘之如饴?思及此,辩叔面上忽露愠色,莫非跟了大人几年他功力减退,每每面对大人才语不经大脑,说起心中真话来了?
「难不成就让她这么逍遥法外?」略过辩叔之言,喜鹊问道。
「邵秀才已死,究竟是他寻欢过了头自作自受,还是有人耍了手段……」语未竟便收了声,他可不会什么日审阳夜审阴的那一套。蔺春旅一副没什么大不了地模样,点了点头,「所以,是逍遥法外没错。」
辩叔一手撑在颊边,一手把玩茶杯,打了个呵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