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退退……
少年一眼扫过左右,握著剑的右手动了动。
此时,万里晴空下刮起一阵狂风,吹起一地甚嚣尘上。
知县、师爷及围观县民皆揉了揉眼,只闻几声兵器落地之声,与一抹身影飞窜在尘沙中。
乾净得,有如一股清流。
未久,尘埃落定。众人定睛一看,是一地被卸了的钢刀,虽是毫发未损,衙役一个个都给吓傻了,有如方才见了什么深山野兽般,被一股气息压得动弹不得。
师爷第一个回过神来,冲上前摇著其中一名衙役。不摇还好,一摇,衙役腿软了软,跌坐在地。
师爷循著衙役的视线望去。
中央,一名粗壮的衙役手中举著钢刀,作势要砍向那名长相平凡至极的男子,然而刀高高举起后,却怎么也落不下了──少年右手持剑,抵在衙役颈间,哪里知道这厮是给吓僵了,只知其还不收手,纤指轻轻一推,手中长剑这才首次出了鞘。
出鞘三寸,寒气逼人。
众人倒抽一口气,生怕他一个手滑,便要见血。
但见那粗壮的衙役两眼一翻,竟晕了过去,抬高的手松了开,沉重的钢刀便直直落下,朝那男子头顶劈去。
众人又倒抽口气,几位妇人掩起了面。
眨眼间,少年一个甩袖,仅仅两指,毫不费力,及时而准确地将锋利的刀尖收住。
生死关头,男子连眉都没皱一下……只是此刻,谁也没去留意平庸的他,全都被少年吸引住了目光。
众人啧啧称奇,脑中讶异的皆是,那样纤细的少年,竟有这等功力,且临危而不乱,也未自恃伤了人。
知县见此情势,终于扬手阻止。他行至一行三人面前,重新打量了一番。
首先看的,仍是那名少年,不得不说,自己方才有些轻瞧了他。转向一边的智者,是预料中的处变不惊,最后,视线绕回那名男子身上。
刚才是远看觉得此人是名凡夫俗子,现下近看才知……还不如远看。
“捉奸见双,捉贼也得要见赃,”智者打断了知县对男子不甚满意的注视,道,“要拿我等,敢问知县大人,是有赃物,还是有拘令?”
知县缓缓看向智者,“……你倒是对大燕律例知道得不少。”
“要不,”轻轻勾起笑,“也不敢自荐验尸了。”
知县在心中衡量一番,睨著他,还是有些迟疑。
“草民……的弟子别无他长,独对断狱还略懂一二,”说到此,智者环视了四周围观的县民及衙役,略略提高了声音,“再说了,堂堂知县大人怎有不懂检验之理,只是高居庙堂,不宜亲临,以免染了秽气……”
“那你说怎么办?”知县眯了眯眼。
“草民……的弟子勘验时,大人在堂上监督便是。”退了一步,他作揖躬身。
“好!本官谅你等也变不出什么花样。”知县大笑三声,甩袖转身,“回衙验尸。”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来到清水县衙初堂──其为衙门中,用来验尸或停放尸首之处,一般设在大堂西侧,为一小型的露天跨院。院中有置尸架、临时棺木,有水井、排水沟,亦特设证屋一间,里头收藏不下数百的瓶瓶罐罐,为仵作行人所用,也存放过往命案搜证。
而此时,知县已换上官袍,高坐堂上。一旁师爷坐定磨墨,准备记录验尸经过,衙役数名立在另一旁待命。
堂中央,那具尸体直接从城门边的臭水沟边给运了回来,苍蝇、尸身上的小蛆也都还在,惹得众人压抑著鼻息,大气都不敢吸一口。
一方,少年及智者正烧著皂角、苍术驱臭。前者习武,闭气对他来说并不困难,后者虽也习过武,却是三脚猫功夫,打从一进初堂便低著头,脸一阵青一阵白,彷佛随时两眼一翻就会昏过去。
……只是,一想到要是故乡老妻得知他是给臭死的、吓死的,一定追到地府让他再死一次。思及此,智者拍拍脸颊,振作起来,低低地对身旁的少年道:“白河,你说,他什么时候学会验尸的?”
少年正将手中的皂角往火盆里扔。以自己朝夕相处对男子的了解,他除了吃喝拉撒外,就是颠倒是非最厉害,还真是没听说过断狱也有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