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他拧起漂亮的眉,咬了咬牙。该死的家伙,在蟠京时他已是为所欲为,眼下人命关天的事他也敢开玩笑!一气之下,掌收,皂角成了粉末,从他掌中散出。
“看来是凶多吉少了……”智者见此叹了口气,开始思考脱身良策。
另一方,那长相平庸的男子端著一口箱子自证屋中走出,搁在一旁案上。他轻轻打开箱盖,取出一个瓶子,沾了一些涂在鼻下,又将事先准备好的生姜片含入口中。他从箱中取出一对厚布手套戴上,朝知县点头,接著,从燃著皂角的火盆上跨过时他拉过少年,附在他耳边道:“小百合,你站远点,别弄脏了。”
清澈的双瞳冷冷地瞪著他,拨开他的手,唤了智者一同退开。
男子也不在意,正式开始验尸。
他首先以清水小心地冲洗尸体,前后用了三桶井水,才冲去了尸身上的秽物污水,却是溢了一地,也溅得自己一身,整个堂中顿满臭气。他又以酒醋泼洗,不久,苍蝇才全散去。呼了口气,男子将湿濡的手套换下。
经过他一番清理,众人总算看清了那是具男尸,衣著虽是泡过了秽水,还是能看出料子上等,应是富贵人家。
一炷香的时间,才将尸体上的烂泥、腐虫大略冲洗乾净。男子接著剥下他的衣物,泡进一桶清水中。
此时,一物因方才男子褪下其衣物的动作而被拉扯至置尸架边缘──
“唔!”隐忍许久的几个年轻衙役终是低鸣出声,随即捂住嘴。
初堂中众人视线聚集在福态而光裸的尸身,其上布满深浅、长短不一的刀痕,已是体无完肤。初见尸身因血肉模糊,连表情也看不清,众人感到恶心多于恐惧,而此刻,一股寒意冷不防地由脚底窜至心口。
──尸架边缘垂著由腕处断裂的一只手,肥胖的掌心朝外,靠著腕骨处一点仅存的皮肤与下臂相连。
那掌,因重量悬著、旋著,彷佛依靠它自己的意识,朝众人招手……
瞪著那令人心惊的一幕,知县脸色发白。
须臾,沉思的男子回到尸体旁,伸手托起那几乎与尸身分家的掌,瞄了眼骨断之处,便将之放回置尸架上,堂上众人才稍稍平复,收回了被那掌招去的视线。而那平凡至极的面上从未有一丝异色,也许,是因他平凡的脸本就没什么表情,遇事,竟显得冷淡平静。
转身,他拾起案上特制的尖头筷子及小碟,细心地将尸身上冲不去的小蛆及脏东西挑出、夹起。又过一炷香,他停下,将口中的生姜吐出,与盛满蠕动小蛆的碟子一同放回案上,又捻一块生姜重新含入。
几个衙役看著看著便呕了起来。知县也是暗暗乾呕,但他的眼却是落在那男子凝眉的面上。
男子未察,只是来到泡著衣物的桶子边,用长筷夹起其中一物,观察了阵子,打破自开始验尸以来初堂中吊诡的沉默,回身向知县问道:“敢问大人,这几日清水县中,可有一户金姓人家前来报案,说家中有人失踪了?”
“这……”良久,堂上知县才找回声音,理了理思绪。他微微讶异,随即回道,“确有此事。两日前是前任知县的师爷,金万德家属前来击鼓,说他上市集布庄,一去不回……”忽然明白了他为何有此一问,知县急急下了堂,也来到尸体边。只是尸身泡了多日,有些浮肿,脸上又有刀痕,他实在无法确定。
“能否请大人将金家人传来相认?”男子低声说著,只让知县听见,也算护他面子。
“你如何知道这是金师爷?”知县也压低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