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坐在饭桌旁边,碗里被义母堆满了各种吃食,石青兀自呆呆想些什么。突然觉得额上一阵火辣辣的疼,这才发现竟是受了义母一个爆栗。仰头含泪委屈嗔道:“母亲”
那里义母拿筷子敲了她头:“你乖乖听话吃饭,这会儿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我想你多日,今儿好不容易才来了,竟连一句话都不和我说。做了一大桌子菜,你吃了什么?小小年纪不要学你义父那些毛病,我们青儿是个漂漂亮亮的大姑娘,就要开开心心,不要为那些劳什子东西烦恼。”
石青无奈,低头扒饭,心思却仍旧离不开那画。转头问义父:“落款‘君悦’,如此人物,我竟从未听过见过,竟孤陋寡闻至此!”说罢闷闷。
志安先生笑道:“莫说是你,便是再大你一倍年纪,也少有人知,莫说见过真迹了。”
石青张大眼睛,甚为不解:“这样人物,这样气势,如何埋没的了?怕是挂在日疏内厅,也要夺了人眼睛去。就算和逸山那样大家放在一处,一眼看去,气势也能压过逸山散淡,让人不能忽视。”
志安长叹:“你道这画精彩,不知当年故事比画还要精彩万分,血腥万倍。当今世上,怕是只有当时几个爱画之人尚且记得‘君悦’其人,且即便知道也再不敢提。”
石青默然,心有所感,揣测道:“莫非这‘君悦’因此画丧命?”
志安摇头:“何止他一人,满门上百口,一夜之间株连九族,连嗷嗷待哺的婴儿都没放过。”说着端起杯酒,一饮而尽,娓娓道来:“这‘君悦’二字,并不是号,而是人名,此人名为‘汪君悦’。二十年前,朝中尚设‘宰相’位,统领六部,权势熏天。这汪君悦即是宰相幼子,少有神童之名,选入宫中为太子伴读。据说与当时太子,即当今圣上极为亲密,以至于当时竟有断袖传闻。”
夫人那里筷子一摔,骂道:“你满嘴胡说些什么?!青儿一个姑娘家,你跟她说什么‘断袖’?就不怕教坏了小孩子?!”
志安先生脸一红,咳了两声,又喝了杯酒:“总之很亲密吧,此画中人,即是当今圣上。后来有人因此事诟病太子,欲因此另立储君。纠结之时,竟查出宰相谋反,一夜之间满门抄斩,汪君悦亦在其中,换储之事不了了之。其后不到半年,新帝登基,从此再无宰相之位。且君悦画作成为禁品,但凡私藏,以通敌论处。”
石青大惊:“既然如此,爹爹怎有此画?”
志安轻笑:“也就是青儿,才给你看。前几日我一老友去世,弥留之际唤我,所赠即是此卷。”转而正色:“石青吾儿,爹爹有此画之事,万不可对他人讲去。否则这画上沾的鲜血,便要加上你义父义母了。”
石青感动惊诧非常,当时跪倒,含泪道:“青儿早孤,幸得义父义母照料,万死而不能报其一。今爹爹将此画展于石青眼前,便是将身家交与石青手上。石青再驽钝,也知道其中利害。二老放心,此画在义父手上讯息若从石青这里传出,石青必定万箭穿心,不得善终。”
夫人脸色阴沉如水,立时把石青扶起,转头骂道:“你个老不死的,就这么一个女儿,你还这样吓她。不过一张破画,看完烧掉算了,何必如此担惊受怕——青儿,我们不要听他胡说,吃饱喝足该干嘛干嘛去。我们二人膝下只有一子,又常年在外。老年才得你这个女儿,自是全心全意,和自家姑娘一般对待。自己爹娘,又有什么可不可的?”
志安先生笑而不语,一顿饭草草结束,父女二人将画挂在墙上,并肩而坐,细细观摩,并讨论各种细节笔法,不知不觉已是掌灯十分,不得不回宋府。石青极想将画借走观摩几日,然事关重大,不可不小心,终是没有开口。
志安先生看她欲言又止情形,心中甚是明了。哈哈笑道:“这画我万万不会让你带回去——留我这里,你这丫头必定没有三两日就跑回来,正好陪老夫喝酒——你不妨回去多思多想,揣摩一番,或有所得。过几日再来日疏,必要带来画作,也可作为一乐。”
石青点头,木木上车回漕都府。从此一连数日,竟有些痴呆起来。每日里总一副神游天外样子,叫她也应着,却全然不知别人说了什么。每日下学,连饭都顾不得吃,一头钻进自己房里,只顾埋头作画。却又画不出什么整幅东西来,不过东一笔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