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咋会这样呢,咋会这样呢?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蓝天秀顿觉天旋地转,两眼发直,像傻了一样,嘴里自言自语,眼泪夺眶而出。
蓝天秀是满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而嫁到林家庄的,但她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虽然偏僻但却山明水秀的小山村,并甘愿在这里终老一生。
林家庄几乎四面环山;南边不远就是莲花山,抬头就能看见西南方向的望岳峰。在村庄北面的山上,枣树、梨树、山楂、柿子、栗子和花椒树漫山遍野,同时还大面积栽种优质黄姜。一条常年水流不断的小河,从东北方向潺潺而来,绕过村子往西南方向哗哗流去。沿着小河逆流而上,三十里开外就是莱山县城;而沿着小河顺流而下,七八里远就是莱山、平阳和临关三县交界处最大的集镇——闻名遐迩的榆树镇。小小村庄,晨闻鸡鸣,暮见炊烟,小桥流水,树木葱茏,如同掩藏在绿草丛中的一朵鲜艳的奇葩,仿佛世外桃源,让人乐不思蜀。
林建军有位远房舅舅,曾在部队干了二十多年,前几年才转业回到莱山县,成了一介政府官员。林建军能摇身一变成了半个城里人,全靠他这位头顶乌纱帽亲戚的鼎力相助。
林建军现在一星期回家一趟,风雨无阻。为了回家方便,他结婚前便买上了一辆爬坡性能良好的载重自行车。他现在每个月都雷打不动地准时把领到的工资如数交到妻子的手中,然后再从蓝天秀的手里领出一个月的生活费。蓝天秀嫌麻烦,让他把零花和生活费直接扣除,剩下多少就给她多少。他说不行,那样做是目无领导,并且一定要收支两条线。他现在的户口本上写的虽然还是农民,干活拿得还是铁锨,但这铁锨已经不是用来铲土铲粪的那种普通铁锨,而是那种个头大得多,用来往炼钢炉里添煤掏灰的工具。他的感觉,他已经不是农民,而是地地道道的工人阶级。他的这种感觉,传染给了全体林家庄人,也最终传染给了他的妻子蓝天秀。蓝天秀最早对这种感觉内心里充满了厌恶,想起来就面红耳赤,但她后来却是有意识地培养了这种感觉。因为随着对林建军越来越多的了解,她最终体会到,如果没有这种优越感做支撑,在她的心目中,他林建军实在无法和韩家栋相提并论。她知道这是自欺欺人,就像酒鬼借酒逃避现实。可是,换一个角度来理解,酒虽然要了许多酒鬼的命,但也可能救了更多酒鬼的命。蓝天秀认为,她现在就是被救了命的那种自我陶醉在五光十色里的酒鬼。
蓝天秀改嫁到林家后,很快就发现有了身孕。因为有上一次小产的痛苦经历,所以她这次格外地小心谨慎。“习惯性流产”,她很小就知道,虽然那时朦胧不解,但现在却很清楚这对渴望做母亲的女人究竟意味着什么。而她的三嫂兼小姑子林建娥,自从见到蓝天宝的女儿雪儿后,见她肤白如雪,发黑如墨,眉清目秀,可人的小鼻子小嘴,喜欢得不得了,好像捡到了一个天大的宝贝;她还曾异常天真地跟蓝天宝偷偷商量,说他们不再另要孩子了,要把他们的爱全部献给雪儿,结果被蓝天宝笑话了一顿,说她傻,说她呆,说她憨得不透气。每当见到林建娥和雪儿母女情深的样子,联想到她和韩家栋的那个孩子如果顺利生下来的话,和雪儿也差不多大了,她总是既羡慕还暗自神伤。
有一回,蓝天宝又骑着摩托车驮着林建娥和雪儿来了,李金环接着过来把蓝天秀喊了过去。蓝天秀见了自己可爱的侄女,抱在怀里亲了又亲,就是不愿意还给林建娥,又过了一回当娘的瘾。她还跟林建娥开起了玩笑,“建娥,我要是真没了当娘的命,你就把雪儿让给我吧”。而林建娥却十分认真地回答,“开玩笑,开玩笑!你没了当娘的命,就想要了我的命。娘,您听听,天秀真会开玩笑”
( 红草席 p:///2/278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