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栋眼看就可以到金沟医院去拆线。他现在仍然住在韩翠兰家焦躁不安地养伤,但对彻底挽救来之不易的幸福的信念却丝毫没有动摇。他估计三愣子高胜奎已经从省城回家准备过年,这天吃过午饭后,便让高胜利去高胜奎家探个究竟。高胜利去了不久,便抱着一捆捆绑在一起的被褥,和高胜奎一起回到家里。
高胜奎跟正在院子里乱转悠的韩家栋先寒暄了几句,见他脏呼呼的绷带缠着头,愁容满面,往日在省城干活时的虎虎生气荡然无存,遂义愤填膺地说道:“老虎,没想到你遭了大难。他老蓝家真是仗势欺人,把人抢走了不说,还把你打成了这样子,真他娘的岂有此理。”
“快好了,你放心。大吹咋样,他也回家了吧?马大牙他们都怪好的?”韩家栋首先关心起从前的那些好伙计来,一边随着高胜利和高胜奎往屋里走去,一边问道。
没等高胜奎回答,高胜利急忙开了口:“嗨,你们一伙的还怪有意思哩,又是‘老虎’,又是‘大吹’,还‘马大牙’的。胜奎,咱不愣不傻的,为啥叫咱‘三愣子’?”
高胜奎进屋后,在高胜利的礼让下,和韩家栋分别坐在了八仙桌两边的椅子上,而高胜利则自觉坐在了取暖炉旁的板凳上,照顾炉子,准备烧开了水好冲茶。
高胜奎听出高胜利的话里流露出了一点点羡慕的味道,“嘿嘿”一笑,不无自豪地回答:“说起咱这个外号,那是大伙儿瞧得起我咱。忘了是哪个地方了,有个炒瓜子的,大老板,可有钱啦,人家就说自己是‘傻子’;他的瓜子就叫‘傻子瓜子’。咱就是没那本事,不然我就到省城开家烤芋头店,名字就叫‘愣子地瓜’,肯定能发大财。”
高胜奎一边说一边把手伸进棉袄里面,好像在摸正捣乱的虱子;摸索了半天,才从里面掏出一盒高胜利从未见过的“嫦娥”牌香烟,扔给了高胜利一支,他也吸了起来。他见高胜利一边夸香烟的味道不错,一边眯缝着双眼仔细端相手里烟上的商标,虚荣心猛然间得到了彻底满足,又不无自豪地说:“不错吧,八毛多,不是一条,是一盒。是咱蓝经理临来的时候塞给我的;我自己都没舍得吸,拿来让你这当哥的品尝品尝。”
“表哥,你说说咱那些伙计们的情况吧。”韩家栋催促道。
“唉,别提那个王大吹啦。收到你的信,他就租了辆自行车去把你的行李拿了回来。可没过多久,他到工地上送箍筋,咱蓝经理的小舅子,就是那个‘长毛狗’,见他没戴安全帽,就熊了他一顿。你想,那王大吹是谁,两人当时就干起来啦。他把长毛狗按在地上打得鼻子嘴里全是血,幸亏被大家拉开,不然准把他揍个半死。”
高胜利把泡的茶水递给高胜奎一碗,赞不绝口:“够精彩的,有听头,老弟,喝口水慢慢来。没想到呀,你出去锻炼得不赖,能说会道了。依我看,常来说书的那个瞎子,也得好好拜你为师啦。”
“那后来呢,有蓝天银撑腰,长毛狗能咽得下这口气?”韩家栋不由得为王大吹担心起来。
“唉,别提啦,问题就出在这里,王大吹第二天就被开了。他把你的被褥交代给我,把他自己的东西拾掇了拾掇,背起来就走了。可是,当天晚上就出事啦,出大事啦。咱蓝经理,不,是蓝天银,他从厕所里解完手刚出来,后脑勺上就挨了一砖头。后来,我们发现趴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蓝天银后,先向总经理做了汇报,接着把他送到医院。对了——”高胜奎满嘴白沫、眉飞色舞,说到这里戛然而止,朝韩家栋仔细瞅了瞅。“我说一见你就觉得像一个人,我这才想起来——咱蓝经理,不,是蓝天银,住到医院里以后,就和你现在一模一样,也是满头裹着白布。他在里面住了半个多月才出来。”
“到底是谁打的,查出来没有?恶人自有恶报。”韩家栋难免从心底感到些许解气。
“查,查个头啊!黑灯瞎火的,没人证,没物证,往哪里查?不过都说跑不了王大吹;我看也是。那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是咱蓝经理,不,是蓝天银,坚持把他开的,大吹心里能不恨他?”高胜奎武断地下了结论。
“大吹干的?不可能!他这个人,‘明人不做暗事’,真对蓝天银有意见,他肯定‘当面锣,对面鼓’,不会背后打黑枪。再说,蓝天银可没少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