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凤眼见蔡母大病初愈,尚未完全康复,便已经开始编制草鞋,也不知心头究竟泛起是何滋味。前脚稍才踏入门槛,便只静静树在门前,怔怔瞧着蔡母手中那忽而上挑忽而回转的麦秸,纹丝不动。
蔡母编的认真仔细,全神贯注。
但仔细一看后,蔡母的心思似乎并不在草鞋身上,那草鞋只是编制熟练后完全机械性的动作,而其心思,则早已飞至九霄云外。
那神情不是专注而是呆滞。
眼睛更不是聚精会神而是双目无神。
潘凤在蹙眉观察到这一点后,心下不忍,准备返身离去。
然而就在潘凤转身的刹那,蔡母突然注意到了潘凤的身影,慌忙将手中麦秸放下,落脚起身相迎道:
“你,我,识得你。”
潘凤眼见蔡母神态焦急,起身时身形晃荡,摇摇欲坠,不知是坐久了产生的晕眩感,还是身心交瘁病不饶人。
只听得她口中急急呼出几个字后,急的有些接不上气。
潘凤慌忙朝她迎来,轻轻接过她伸出来的双臂,让她重新坐好道:
“婶子,你认错人了。”
哪知蔡母非但不肯坐,更是要磕头下跪,朝着潘凤道:“恩公,且受我一拜!”
吓得潘凤慌忙将她揽起道:“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是你什么恩公。”
蔡母被潘凤搀着,一时间也跪不下,她清清楚楚的记得,那日模糊苏醒之时,湿眼朦胧中,隐约瞧见那为自己扎针之人,就是眼前之人。故而怀着满心感激之情,朝潘凤欣然微笑道:
“你若不是救我之人,又来看我作甚。”
潘凤被蔡母问的哑口无言,支吾其词道:
“我只是路过,进来,进来查房……咳,”查水表送快递
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恰当的理由来,眼睛一转,索性直接转移话题道:
“婶子,我方才立于门前,见婶子目露惶恐,神游天外,满面无光似有天大的担忧,不知是何缘由”
蔡母叹道:“儿未归,女未嫁,我痛,我急啊。”
潘凤闻言也是随之长长一叹。
他记得做客周觅家时,曾听周氏提起过,上有一兄长名蔡荀,参军未归,生死难料,多半是凶多吉少,至于其妹,也就是蔡姬,按理,也的确到了出嫁的年龄。
便宽慰道:“蔡母如此盼切,苍天倘若有眼,令郎必然是吉人自有天相,而令女蔡姬生的如花似玉倾国倾城,且又生性倔强矢志不移,如此好女子,必会找个好郎君来般配,蔡母无需为其担忧。”
蔡母眼睛忽然一亮道:“恩公识得我家蔡姬”
潘凤含糊道:“我是她的伍长。”
“啊,”听到潘凤说自己是个伍长,蔡母显然有些诧异,但令她发出感叹与惊讶的,则是蔡姬身为女子,竟然要参军打仗,有想到张角聚义谋反,而自己也已然落入贼窝,当下眼神有些晦暗。只道:
“我家蔡姬生的水灵漂亮,人见人爱,我自然清楚的很,前来提亲的也早已不下十户人家,然我家蔡姬说什么,‘娘亲大病未愈,女儿岂能独享人间之福’,硬是不肯嫁人,非要等我病好了才肯嫁,”
潘凤闻言,诚心赞扬尊敬道:“那倒要恭喜婶子生的如此孝顺的女儿。”
蔡母叹道:“我宁愿她不孝顺。”
潘凤面露疑惑不解,心道身为人母,哪有希望儿女不孝顺的。便又听蔡母继续道:
“恩公有所不知,就因为我家蔡姬几次三番不肯嫁人,现在乡民们都说她挑三拣四,下眼看人,甚至有人骂她贱女,辱她妓女,说她是被万千人骑过的母狗,万千人玩过得母猪,破女人,烂女人,
有时候,我就在想啊,说出那些个话的人啊,他还是人吗,为什么他也能活,为什么他也能活,我儿却不能活,我女却不能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