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饭还是在营业所,杨师傅做的是蒸面条,这是一种地方面食,细面条蒸透,另一口锅炒菜,是黄豆芽和肉带汤煮,然后把面条和菜拌在一起,就成了面条豆芽混合的蒸面。油水被面吸收,油光圆润,松散香软,很是诱人食欲。
小包包巳正在长个子,很喜欢吃这种油水十足的饭食,只是这种面条老杨要加钱,除了饭票,还要菜票,明显不合理。加两毛钱菜票打了半斤,刚端碗出来,就看见丁香拿着个大饭盒过来,老杨直接给打满,还按得紧紧的,也没有收饭菜票。丁香看了包巳一眼,抿着嘴走了。
杨师傅明显对学生和营业所员工使用双重标准,肉块切得小,拌面时肉块落在下面锅底,他给员工盛饭,是用锅铲从底部铲的,给学生们打饭,就用筷子,从上面捞。
田小明就嘟囔着,碗里一块肉也没有。李少浒也说:老杨的刀太快了,切得这么薄,才搞到两块指甲盖大小的肥肉。
在这里吃饭的职员基本都是单身年轻人,结婚成家的都是自己开伙做饭。因为自己做饭,可以节约更多的买菜钱,或者根本不用买菜,甚至连米面都不用买,想不到的东西都有人送。
农行乡镇支行营业所也是重要金融单位,本乡的金融单位还有个农村信用社,和农行营业所在隔壁办公,包巳根本分不清那些人员都谁是谁。各门市部的营业款销售款、邮政所汇兑资金,每个逢集都要结算,他们业务也很忙。
现在农村开始鼓励兴办小工业,支持个人小额贷款搞创业,这里面的事情就多了。熟人可以拿到低息或者无息贷款,不知底的农民哪里知道金融政策是怎么回事啊那些扶持资金发放进度,还不是人家银行说了算。
这就开始滋生腐败和酝酿不正之风。邻村的张山兄弟要建设个吊丝窑,烧制黏土红砖,就来找营业所主任,老主任叫张云富,和张山是本家,张云富就是李少浒的姥爷,家是包巳邻村的。
送礼是必须的,本家也不例外,亲爹来了不送也不行。这一点上,老张很坚持原则。
送礼的方式也是随着时代变化而进步的,开始是除了钱之外,鸡鱼肉蛋和羊腿家养的公鸡,成袋的精米,精粉上白面,往家里送,还都是家养家产的。后来那些过时了,人家领导也吃够了,就送老鳖王八,野鸡兔子,鸡还要乌皮鸡;再后来就是直接送钱了,搞一万块无息贷款,下账一万,却只拿八千。一年正常利息也得八百多,三年利息滚起来,还有赚。
包巳村里有位老主任,叫包福伦,老早就死在任上,单位照顾他子女,把他大儿子包子友招进去顶替工作,年轻人干劲大,骑着自行车下乡跑业务,跑了几年,业绩就上去了。八五年张云富退休,他就升到主任位置,又搞了十来年,就出事了。九十年代的经济危机,银行压缩经济量,很多经营不善的乡镇企业、个体户纷纷倒闭,经他手他发放的不良贷款、呆账死账太多,有些账目混乱不堪,有些还利息的甚至根本没有入账。事情太多,又经常吃请醉酒,他把送礼的和还款还利息的直接搞混淆了,经警立案调查的时候,他直接吊死了事。算是轰轰烈烈地玩了次过把瘾就死。
包巳吃着饭,就看见包子友意气风发地在压水井边上剖鱼。他的新婚妻子在帮忙压水。很快洗碗离开,包巳到十字街边的
铁皮房小卖部去,卖了一条烟。淮河烟两毛钱一盒,成条买就一块九,供销社商店里是没有这个优惠的。装进书包,叫田小明背着,几个人向学校走去。
经过丁香门口的时候,伸头看了下,过道里,丁香已经吃完饭了,不知去了哪里丁老爹对着小破桌子,面前一碗蒸面,还有个空酒瓶,一个白瓷大酒杯。他躺坐在竹椅上,已经有些迷糊了。
包巳本想走过去,转念一想,示意李少浒先慢走,自己走进丁家大门。
老爹!吃饭呢!我找丁香借些旧课本,她上学走没包巳客气的站下打招呼。
丁老爹翻开眼皮,看了他的小平头,算是认识了,只是朝里一指,没有说话。包巳就势走了进去。
丁家大门朝东,后面房子门朝南,门前面五米就是前面邻居的后墙,显得院子又窄又深。她家房子有五六间,三间正房,最西头是厨房,靠东头两间应该是丁香住房,中间还隔着一道墙,所有房子都是土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