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呆呆的,也不知想些什么。
她也颇能自我安慰,就当她这里是龙门客栈,他是个歇脚的江湖过客吧,只要他不觉得日日奔波劳累,请便。
今夜细雨,下了好一阵子,宫中梆子声已过,可能被紫衣说准了,这人果然不来了吧。夜云熙出了殿门,站在廊下,听着夜雨,突然惊住,这十来日,每夜总要挟着烟尘而来,在她眼前晃一晃的人,一日未来,她怎么有些不适应了?
自己此刻这模样,与那些个上西楼望天涯路的闺中怨妇,有何区别?一时间,被脑中闪念吓得心如擂鼓,一个甩袖,跺脚,两步转身进殿去,依旧坐下来看那诗卷。
心思浮躁,索性一句一句地,将那册中诗句念出来,定心安神,读到一句“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怎的恍惚间,一声清越笛声,在殿外庭中传来。
待凝神侧耳听了,却不是幻觉。丝竹乐器中,她偏爱笛声,如那细腰水袖,清越而秀丽,凌冽而缠绵。此刻耳边那声音,便是如斯,悠扬宛转间,却不似曦京丝竹的靡靡旖旎,倒像一首西疆小调,曲调清新简单,却于轻快跳跃的节奏中,自有一丝悠远苍凉的惆怅。
不禁听得有些痴醉,抬头见青鸾进殿来,也不说话,只朝着门外使眼色,神情无奈而怪异。
夜云熙便第二次扔了书卷,两步跨出殿门来看。廊下宫灯映照着,庭中花树旁,春夜细雨中,那人长身玉立,浑身湿透,却是一支小巧笛儿搁唇边,那清新小调如流水般咕咕淌出。那是一支细条简陋的柳笛儿,估摸是在来时路边顺手新折的柳枝,现做就的。
见她站在廊下,便略仰了头,来看她。细雨笼罩中,又微微眯了双眸,眸光中,映着宫灯光亮,如有细碎珠玉隐显。
冒雨前来,夜行十里,只为她昨日,嫌紫衣那伴她春夜读书的琴声太娇柔做作,不若笛声随和起兴。
悠悠笛声中,那磊磊模样,款款深意,浅浅笑颜,仿佛在探问,可有讨得她心中喜欢?
差一点,她就要冲下青石台阶,跑到那树下去,一头撞进那胸怀中,挂他身上,去……撒娇。
他之前如何欺骗了她,日后还要如何算计她,她都认了,他要做什么,她都会原谅他,纵容他,在她心里,其实,早就已经原谅他了。试问今生,这可遇不可求的缘,错过了,还能倒哪里去寻找?
可提了裙裾,抬脚下台阶那一瞬间,她停下了。猛地止住那头脑发热的一时冲动,将踮出的脚给伸了回来,又觉得掩不住那抬脚用意,索性一个转身,作势要回殿中去。转过身去,才略略侧回了头,淡淡说了一句:
“吹得不错。”
错过就错过吧,就算是抓住了,又能怎样?她的姻缘与后半生,已经拿去换燕山十六州失地,告慰先皇的在天之灵,交代给了曦朝子民。趁还未刻骨铭心,赶紧抽身才是,待得情丝紧绕之时,再去斩断,反而徒增心伤。
心中萧索悲凉,便要晾了那人在雨中,径直进殿去。
“公主喜欢就好。”身后笛声骤歇,那人的应答追了上来,抢在她跨进殿门之前,入了她的耳与心:
“这是西疆草原上的生辰曲,今日是……是我的生辰。”
上一刻,她的心已经筑起防墙,如果他说,这是专门吹给你听的小曲儿,如果他说……不管他说什么,再怎么甜如糖水,深入骨髓,她都能抗得住,然后,头也不回地进殿去。因为,皆在那惯常的套路里,在她的预料之中。
可是,偏偏他说的是,这是……他的生辰!那清扬小调,染着风沙与草香,原是大漠草原上的生辰祝愿;这举目无亲的遗族之后,就是这样给自己庆生?
出乎意料,又觉得寒碜,心下便起了些怪怪的恼意,忍不住要与他计较一番。抬手扶住殿门,慢慢转过身来,冷冷问他:
“你的生辰,与我何干?”
见那人一脸蔼蔼笑意,突然僵住,她竟有些恶意的痛快,挑眉加了一句:
“难不成,要我替你庆生?”
清风拂来,宫灯摇荡,眼前一阵光影暗淡,见那人收了眸光神采,褪了嘴角笑意,垂了头下去,看着手中柳笛儿,轻声嚅嗫:
“不敢……只是想……跟公主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