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踢飞开去。
然而,支撑她多年的记忆,突然被改变,叫她情何以堪?且先按下由此生出的对沈子卿的一番痴心念想不说。青云山初见,她醉酒之下,扑上去嗅得他身上的气味,梦幻如真,还以为是自己晕头晕脑,认错了人,殊不知,这人一开始,就揣着明白而来,心里不知暗笑了她多少回?
曾经朝夕相处,他都闭口不提,偏偏在她决定不再信他之时,才来扯这些渊源,叫她如何面对?一时间愣坐在那里,心中有惊,有怨,怅然若失,又觉得造化弄人,竟不知该说什么,只听那人的声音如春风,有些锲而不舍地在她耳边缠绕:
“我不求公主垂爱,更不妄想公主要……以身相许,只想着,能离得近些,常常见着……就行,偏偏我又有些愚钝,总是惹公主伤心……”
第二卷 行路难 第五十七章春夜之柳笛
春夜细雨,轻云遮月。
拥樨殿,画堂明烛,殿门大敞,纳春雨湿润,还有庭中花香。
夜云熙倚坐在殿中,一页又一页,翻看一册古人诗卷,看得入神,实则心不在焉。古人云,读诸集宜春,机物也。春日里最适合读些诗词文章,因为万物复苏,生机勃勃,容易敞开心扉去感怀。
可她怎么觉得,此刻,殿门倒是敞着,心扉嘛,却是万般纠结,敞开吧,那种飞蛾扑火,最后焚身化骨,灰飞烟灭的下场,实在是怕;紧闭吧,却有人在那里,一下一下地,执拗地扣,吵得她颤颤巍巍,摇摇欲坠。
紫衣在一边候着,往殿门外探了几眼,转头过来,轻声说到:
“殿下,下雨了。”
“嗯,我知道。”夜云熙兀自翻着书卷,淡淡答到,殿外小雨洒花树,悉悉沙沙的细碎声音,傍晚时分就下起,她听得见。
“这下着雨,宫门又要下锁了……凤大人,今夜……不会来了吧?”紫衣在她身侧,说得小心翼翼,忸忸怩怩。
“你是盼他来呢,还是盼他不来?”夜云熙抬了眼皮,撇了她一眼,幽幽反问。
“嘻嘻,我无所谓,倒是殿下……哎呀……”紫衣一边说,一边敏捷地闪开身去,还是被她家主子飞速扔出的书卷,砸了个正着。
夜云熙扔出手中书册,教训了牙尖嘴利的侍女,便站起身来,往殿门外走。
三月初三,与杜清巧郊游,被凤玄墨软硬兼施,挟持上乐游原,说了些深深浅浅的话。那日才发现,那人居然缠人功夫一流,不管她如何冷言冷语,拳脚相加,他只管一副憨直笑颜,絮絮叨叨说话,欺她扭了脚踝,还得仰仗他吧。
她其实也未曾经历过这起子事。从来未有人,诸事藏着掖着,欺瞒着她,倒头来却说是一片衷肠,前一刻忤逆了她,下一刻又将她当成天边的云朵日月,捧在手心里,痴痴表白——如果那也算是表白的话。
倒得后来,她实在是没辙了,如果是柳河洲那种骄贵风流,她尚且能坦然应付,如果是从头到尾的阴谋算计,她也狠得下心来。偏生那人,隐着骁魅,却将自己低到尘埃里,那种笨拙的深情,风流却羞涩,霸道又温柔……让她觉得颇有些错乱与不忍,索性直楞楞地问他:
“不就是救命之恩吗?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才算报答?”
那人终于打住,咧着嘴角,一脸笑颜,倾身过来,扯着她的衣角,像个小孩子般,央求她答应,不要撵他走。
她看着那笑颜,终于见识了,原来世间真的有人能笑得……像一只憨厚的狐狸。一阵恍惚,便答应了他。那人趁热打铁,还不忘追问了一句,是不是任何时候,都不撵他走?她被缠磨得心烦,竟又胡乱应下。
那日回到宫中,她就发现,她是脑子进水了,才答应了他!
从那日起,那人便夜夜持着亲卫令牌,赶在戌时宫门下锁之前,入宫来,次日寅时宫门开,再出城去,赶着白日里鸾卫营的事务与训练。她觉得过于凌乱,口不择言地问他,你夜夜这般猴急地进宫来,宿在我这桂宫里,还要顾忌我的名声不?那人一脸抑不住的笑,说到,公主的名声,又不是我毁的。
夜云熙便气得心慌,却又碍于那句“任何时候,不要撵他走”,忍了气,由他。好在他每次来,也不骚扰她,见她爱理不理,也不纠缠,只在窗边廊下靠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