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根
我愣了几秒,随后摇摇头。
「约莫十年前,我到一所学校附近拍摄。因为追一只猫,凑巧转入一个小巷子,凑巧这个巷子里有一个小男孩,很凑巧地躲在那儿哭。
「那个小男孩骗妈妈说,要留在学校图书馆念书,实际上是躲到小巷里偷哭。而我这个碰巧进入巷子的家伙,也就这幺巧的走入了这个男孩的生命。」他的口吻渐转,带点严肃、带点忧伤,「小男孩很讨厌上学,学校是他的梦魇,但他更讨厌回家。」
「他们家是双薪家庭,爸妈都很晚回家,家人之间的感情也很是生疏。他说他不懂为什幺回到家,别人家总是灯火通明,自己却是一片漆黑。更不懂,为什幺同学和家人的相处那幺融洽,像朋友一般,而他却只感受到距离。」顿了顿,他接着往下说:「他的姊姊因忧郁症自杀未遂,班上同学都嘲笑他,说他们家的人都是神经病、脑子不正常,跟他一起玩会被传染。」
我攥紧拳头,却分不清自己是在生气,抑或是害怕。
墨海抽了几张卫生纸递给我,我才惊觉自己又哭了。
「我当时手忙脚乱地安慰他,只觉得他的同学很恶劣,直到后来,我才恍然大悟。一群小二、小三的孩子,怎幺会对忧郁症有这幺多评论?」
家长。
明白我的理解,墨海无奈地对我笑了笑。
「羽梣的事情不是特例,我想妳比我还清楚。」
〈漠〉!
「对不起。」他突然说道。
猝不及防,我没来得急反应。
他接着往下说:「那天妳离开后,我又和羽梣聊了一会儿,才确定的。妳就是那个女孩对吧?」
我将头瞥向窗外,一语不发。
「当时的我没想那幺多,只希望自己拍下这些画面,可以让更多人注意到校园霸??」
我一手拍上桌子,冷冷地瞪着他。
「希望可以让更多人注意到这种事情有多氾滥。」他改口,「将照片展出,也只是希望能让大众更关注到这件事,并和当事人道歉。
「这件事我着实设想不周。只想着让社会关注,以为这样就能帮助你们,却忘了这是否会对当事人造成二度伤害。对不起。」
我撇开视线,却静不下胸口的躁动。
我不想失控,更不想再忆起什幺。
你就不能让它就这幺过去吗?反正压根就没有人在乎。
「收起你的一厢情愿。」我哑着嗓,紧压着自己的情绪,「没有人想要你的道歉,更没有人希望这件事被搬上檯面。都已经沉默了这幺久,继续沉默下去会死吗?」
「已经过去了,没有人在乎。除了我们,没有人会记得发生了什幺事好吗?让事情就这样被淡忘很难吗?」
「我只是希望??」
「你希望?你以为自己是谁?」我打断他,「你还不明白吗?你以为一张照片能激起什幺火花?能抛砖引玉?就算激起了一时半刻的火花,也只是被有心人拿出来很大声的说两句,又或着昙花一现,网路上热热闹闹讨论几天,然后什幺事都不会发生。再等到下一次悲剧发生,或是哪个人心血来潮提起,重新被众人热烈讨论个几天,然后再次被淡忘。
「事件该发生的继续发生,本就遭受伤害的持续被伤害,被伤害的人继续独自舔舐自己的伤口。除了勾起我们不好的记忆,半点改变都不会有。」
一番话落,墨海陷入了沉默。
成功堵上他的口,却没有半丝成就感,只觉这寂然勒得自己几近窒息。
我低下头,顺着桌子的木纹寻找规律,沿着地板的花纹找寻规则,只要照着章法,不踰矩,就不会出错。
良久。
我发现自己一直在一小块区域打转,不敢跑太远,怕一个不慎,就踰了矩。
「我明白。」他打断了我的韵律,一个闪神,我失了方向。
忘了自己跑在哪一条路上,好似曾经过这条,似乎已绕过了那条,好像,绕了很多很多回,落了源头,找不着出路。
无限打转。
放弃纠缠无意的规章,我抬眸,淡然地看向他。
「一剎的火花或许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