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无完肤的罪犯,何以还能露出这种令人寒毛直竖的诡笑?
清清喉咙,勉强用着不颤抖的声音命令:「三十二号罪犯,过出来领受今日的处罚。」
冉崎缓慢起身,蹒跚地由牢房走至亮着火把的受刑处,不过是几步路,却走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几天前还是身手矫健的青年,转瞬退化如花甲老翁。
几名官差大哥不经意地瞥满身汙垢的冉崎几眼,继续喝酒谈笑去。
冉崎被上了刑具,手镣脚铐贴在刑求的墙面上,开始笞刑,鞭鞭凌厉地往身上招呼,往往被鞭得皮开热绽还不住手,旧伤未癒,新痕又迅速补上。
偶尔刑求者来兴,就往罪犯身上泼盐水,看罪犯痛得鬼哭神号打滚在地,鞭子就抽得越起劲。
可冉崎不哼不唉,连半点呻吟都无,就只是沉默地承受着,神色空茫,彷彿将灵魂抽离了伤痕累累的躯壳。
一抹乾净的雪青色突兀划过冉崎眼角,鞭打动作倏然停了,狱卒们一改面目狰狞的模样,变戏般端上客套的笑脸:
「季当家要探牢?欸,行的行的!」然后回头猛踹冉崎一脚,吆喝道:「还不自己爬回去牢房去!」
报官抓人是季灿然,还来这种髒汙之地做什?不怕髒了他幺?
本来像个木人毫无反应的冉崎,眉目瞬间涌起极淡的複杂情绪。
或许是愤怒、或许是恨、或许是在他眼前像狗爬般匍匐回牢房,简直屈辱。
狱卒无法忍受冉崎迟滞的动作,猛地揪住他髒髮,一把拖回牢房。
「没想过会有今天的下场幺?」季灿然撩袍蹲下,语调无情地开口。
冉崎额角一抽,「你……」
他缓缓抬头瞪人,却猛然惊诧得瞠大眼。
一抹半透明的灵体映入眼廉,那模样不正是那霸占官衡雪的孤魂野鬼?!
「妳——」
小雪真心觉得,她迟早有一天会被冉崎气到中风。
「你以为演苦肉计就能博得原谅幺?」小雪冷冷盯着他。
但大概是白衣女子飘在半空的景像太超自然,冉崎脑袋嗡嗡嗡的一片混乱,说不出半句话。
「明明滕王要延揽你入麾下,你却偏偏来这里受罪,到底有多想死?!」
滕王,即近日刚举行过成年大典的七皇子金烨,得以分封授爵、开府建牙,还是少数能在留在京师的皇家子女,可见圣宠颇厚。因为独立开府,便开始着手延揽暗卫一事,冉崎列入观察名单中。
为了延揽冉崎这不可多得的武艺高手,滕王列出了许多丰厚条件,其中便包括帮他洗刷冤屈这项,当然奴僕弒主这种就更小儿科了,一手抹去不是问题。
可冉崎偏偏说一不二,断然拒绝这青云路,脑袋灌泥似的,宁可被拘在刑部受苦受难!
小雪弄清楚了他这些日子以来的动向,现下又看到他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简直一把火烧上脑门!
再细看他这狼狈的模样,一张俊脸半边红肿,衣衫褴褛,全身上下无一处完好,又感到一股酸涩,没由来的……也许这种酸楚,叫做「心疼」。
心疼?
小雪瞬间被自己的想法酸到牙了。
根本脑袋被门板夹到脑麻产生了错觉吧!
季灿然看了浑身发抖的小雪一眼,显然气到说不出话,而另一个则是愣到九霄云去了。
他叹口气,替小雪开口:「如果你还关心你小姐的身子,两天后,含眉山半山腰的山斋上,或许有你想知到的答案。」又压低嗓子道:「届时会有人护送你上马车。都打点好了,你跟着人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