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半晌,又上了茶。景同正跟莞初聊得起劲,莫向南却提醒说,与乐园的戏要开锣了。景同蹙了蹙眉,“我不爱听戏!”
“那是我大哥的班子。去听听吧。”
“是么?”景同惊讶,“那可得去捧场!你们一道去么?”
齐天睿原本不想去应那场面,可知道丫头是想让小王爷去给谭沐秋镇镇场子,这便应下。只不过,莫向南依然不便前往。临行,齐天睿回头看着伊清庄的匾额下,莫向南负手而立,修长的影子落在西斜的日头里……小王爷的叔叔,小小的绸缎庄主,他一定有万般的苦衷才不能在世人面前露面,赚尽银钱又如何……
……
晴了一整天,此刻朗朗夜空,繁星满布,一颗一颗缀得仔细,落在水面上,闪闪烁烁,天与地和;小风过,悠悠涟漪,一波一波将那光晕开去,满湖晶莹……
沿湖而走,马蹄嘚嘚儿,莞初靠着身后的怀抱,深深吸一口那湖水与星辰的清新,醉了一般眯了眼睛……
“看把你美的。”身后沉沉的语声轻轻咬在耳边,“将才的戏听过瘾了?”
“你不过瘾么?”
“嗯。”齐天睿不得不应。哪里得见谭沐秋素衣清唱?只有一把胡琴跟奏,这么近,这么清静,能听得到他喉中转音,干净利落;大开大合,荡气回肠!更难得的是,原当今儿这场面这么尊贵,金陵城的达官贵人定是都接了帖子,银钱先不论,多少脸面?往后谁还敢轻看谭家班一眼?可一去才知道,只有他们几个,至亲挚友相聚,好不亲近。齐天睿不得不叹,谭沐秋果然大气!
“看我哥今儿唱得痛快,他与褚大人真的是好呢。”他的声音,莞初早已惯熟于心,今日她就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哥哥和他身边围拢的人,难得见那眉头舒展,难得听他与人聊得热络,一遍遍回想只觉心暖,“小王爷也与哥哥好呢。”
“哎,说起那个小霸王,临走他把你拉出去给了你个什么?给我瞧瞧。”
“不。”
“当着相公的面,敢接旁人的信物,当心我回去揍你!”
他威胁得好“狠”,手臂却拢紧了她,下巴磕在她肩头,痒痒的。莞初笑了,蹭蹭他脸颊,“喏,是只小狼牙箭。”
原来她一直握在手中,两指捻起来,星光下,不足半个巴掌大小的小箭,箭头尖利,白惨惨,森森寒光;箭尾密扎整羽、斑斓的颜色,好是精致,齐天睿不觉赞道,“果然是个稀罕物!”
“嗯,王爷说这是他自己做的,用的都是草原上的平常东西呢。”
这小丫头真是,好虔诚地信人家!齐天睿恨得咬了一口那小肩头,“他就是哄你!西北一地有的是蒙商,狼牙做箭头是有意思的。像他这般尊贵的身份,定是头狼;那箭羽也该是鹰羽才对,哪个是平常物?”
“真的呀?”小声儿丝毫不觉无知尴尬,更是欣欣然,“那真好!相公,赶明儿我也想去草原看看。”
齐天睿闻言直起身,蹙了眉,“跟谁去啊?”
肩头一空,莞初立刻觉出冷,赶忙收了那小箭,“自然是跟我相公去呢。”
看她仰着脖子,好是讨好地瞧着他,齐天睿白了一眼,“小嘴儿跟抹了蜜似的,分明知道那地方是胡人的领地,除了那小霸王,你相公哪有本事带你去。”
“那我就不去了,守着我家相公呢。”
小脸好不知羞地蹭在他颈窝,痒得齐天睿越发逞了脾气,“这会儿倒是乖,将才跟人家亲着呢!都没给我剥过蟹,看那小子美的,恨不能凑你手上去吃了!”
“生气了啊?”
“嗯!”
抬起手臂轻轻勾了他的脖子迫着他低下头,她嘟起嘴巴,在他腮边啄了两下,正要离开,见他微微一蹙眉,她赶紧又贴近,这一回,唇亲亲地贴着他,不再动,只留着鼻尖与脸颊之间一点点空隙,气息轻轻呵着,他的味道……
静静的夜,马蹄嘚嘚的声响,星空下没有方向,没有终点,只有缓缓信步,凝固在天地之间……
好半天,她才慢慢离开,“好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