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顺尔宁喝了一点酒,那酒只是淡淡有些酒的味道,更多的是腐肉发馊的臭味,不知是什么酿成的,所以他只是少少地沾了一丁点,即便如此,他也渐渐觉得有些发晕。卢加像喝水一样地大口喝这种酒,看上去毫无醉意,和洛顺尔宁大谈黑水山中的轶事,叹俺哒骑兵如何英勇无敌,谈昔日匈奴人的荣光。
洛顺尔宁原本以为就是这样,这些来自黑水山中的野蛮人习惯了这种酒,即便喝得再多也不会有事,但突然卢加就倒在了地上,呼呼大睡。俺哒人是如此野蛮,他们的营地没有一个帐篷,都是席地而眠,卢加也是如此。
阿洛尔一点也没碰那酒,她坐在一边慢慢地用匕首割烤架上的肉,蘸上香料盛在盘中为洛顺尔宁和卢加的对饮侍奉,并不怎么说话。待卢加醉倒在地,她才停了下来,起身到卢加身边坐下,面对着洛顺尔宁。
“你一直在偷偷地看我。”阿洛尔沉着地说道,神情既没有不悦也没有挑逗,“我们的习俗不允许这样,除非是面对面,大大方方的。”
洛顺尔宁有些窘迫,这时候他希望刚刚酒喝得多一些了,这样可以让他从容些,踌躇了一下,不确定该致歉还是辩解,只说道:“辛苦你了。”这指的是刚刚她为他和卢加烤肉。
“他说了那么多,但该说的都没有说到,我想我可以替他讲给你听。”阿洛尔先前披散在肩的头发此时束了起来,这时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只有十二三岁,多了些女人的味道。
洛顺尔宁挤出微笑,谦恭地点头,“多谢。”
“我们的部族名叫米克尔,他连这个都没对你说,大概他是想打马虎,让你觉得我们就是俺哒人整个。并不是这样,我们只是俺哒人在黑水山到乌西斯河之间的十二个部落中的一个。也不是俺哒人里最强大的一个,十二个部族里七个有自己的居城,而我们没有,我们到处迁徙,哪儿有没人占据的水草之地我们就往哪儿迁,就好像草原上的胡狼,专吃别人剩下的腐肉。”阿洛尔慢慢地说,说到这里稍微有些嘲讽的强调。
“我们不是不能猎取新鲜的食物,我们对上所有其他俺哒部族都有胜无败,只是我们承受不起稍大的代价,每次迁徙路上都会死许多人,老人和婴儿首当其冲,老人不可惜,有一次我们失去了当时所有三岁以下的孩子。我问自己,我们是不是最悲惨的俺哒人。”阿洛尔目光深沉地凝望着洛顺尔宁,像是在问他。
卢加就在旁边,但也不在,他睡得很沉,不知在做着什么梦。
“那么,洛狄城……”洛顺尔宁有些慌张地问道,与其说是以疑问的语气纠正,不如说是希望阿洛尔的部族确实有个居城。
“那是个废弃的小城,我们曾经占据过,但早就离开了,并不是我们
自己筑的,实际上那是在我和他出生之前许多年前的事了,我们都只是听族里的老人们说过,那是我们占据的最后一座城。”阿洛尔低下头,话语愈发悲凉。
洛顺尔宁打了个寒战,先前那种想要保护阿洛尔的念头此刻好像得到了肯定,以及变得更为具体,他要保护阿洛尔,使这个名作米克尔的俺哒部族能占据一地,不再四处飘荡,能筑起自己的城池,这是阿洛尔在恳求他为她做的。他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
“我们……”阿洛尔说到这儿便停下来,目光游移不定,看上去无限愁思;她扭头望着躺在她身边的卢加,此时夜已深,已经有些寒意,她起身离去一小会儿,回来时手中捧着一叠毯子,一条毯子搭在卢加身上,一条递给洛顺尔宁,一条她自己抱在手中。
“我们大概的确是匈奴人,但说是冒顿的后代,那是卢加自己的说法,他做了个梦,梦见了冒顿,冒顿对他说,要他统一俺哒部族,恢复匈奴汗国,重新回到焉支山。”
“冒顿是谁”
先前卢加提到过这个名字,他说话时太快了,不容洛顺尔宁提出问题,此时阿洛尔又提及,洛顺尔宁这才问了出来,焉支山在哪里不重要,冒顿是谁也不重要,他只是要找点儿话说,免得一直是阿洛尔在说,那太怠慢了。
“是几百年前匈奴的一位可汗,他统领下的匈奴,是匈奴最强大的时代,可以逼得汉国的皇帝俯首称臣。”
洛顺尔宁连几十年前自己所生长的这块土地究竟属于疏勒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