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蒙蒙亮着,足有千人之数的禁卫军已将院子层层地围住。他们开来时蹑手蹑脚,动静不大,院子里醒得早的人觉察到了,都不以为然,还以为是寻常的商队在百步外经过,仍旧睡着。兰道尔最早一个起来要出门去四处逛逛,一拉开门,顿时吓了一大跳,就在门外不远处,有许多身穿铠甲手持兵刃的士兵森然地列队站立,全都面朝着院门,显然是将门口堵住,不令院子里的人们出去。
兰道尔心里一慌想转身就逃,闪念间顿时止住,心想,这里不是泰西封,这些人并非为我而来,是为了别人。他虽然站定,手扶着门,心跳得如雷一样,望着院外的阵仗,既不敢出,又不敢遽然关门,一时怔住。
一个文官模样的年轻人飞快地跳下马,奔到院门口,对着兰道尔说了一句话,他的身体姿势极为有礼,语气话语也都恭敬,但确是兰道尔听不懂的话语。兰道尔楞了一下,举起手指在嘴前嘘了一下,随即他意识到这不对,赶忙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连连摇头,示意他是个聋子,听不到对方说的。
那文官也忙连做了几个手势,示意兰道尔进院子去找别的听得见的人出来说话。兰道尔看懂了,忙点头奔回院子里,他先回自己房间叫醒塞纳,说了外面被许多士兵围住。塞纳先是一惊,忙赶出来看,望见院外层层叠叠的兵,眼睛里有些发光,转回若恩的房门前,敲门大声说道:“若恩,你的叔叔来看你了,快起来。”
娜基娅早就醒了,专注地望着熟睡中的若恩,听见院子里有动静,又听塞纳来敲门,心中十分不愿意,伸手将若恩推醒。
若恩睁开眼,先叹了一口气,像已经醒了很久一般地问道:“我该出去了吗”
“你如果不想,就不出去。”娜基娅说道,她确定若恩刚刚是睡着的,但醒来时确实一丝睡意也没有,刚刚他在做什么梦
若恩努力了一下没能坐起来,娜基娅坐起来帮了他一把。
“若恩,你醒了吗,赶紧起来了。”塞纳在外面继续敲门,就好像屋里根本没有若恩以外的人。
“一定是有急事,娜娅,对不起。”若恩坐在床沿上穿上鞋,走过去开了门,没忘记用身体遮住门外的人的视线。
塞纳已经提前退后了两步,“只有你懂得这儿的话,而且他们显然就是找你的。”塞纳的语气里带着些凶狠,他实际也懂,只是不会说。
“对不起,”若恩对塞纳说道,走出门反手带上门,朝院门走去,院门仍然开着,一个藕色长袍的文官立在院门外,身体稍微躬着朝向院内。
“你是找我么”若恩走过去问道,他身上带着一夜的汗味,头皮发痒,嘴里也是腌攒发臭的。
“敢问阁下是苻镇么下官是天王陛下的黄门侍郎霍蹇,奉天王的
谕令,请阁下随我入宫觐见陛下。”
这是若恩等待已久的,差不多在阿里斯托主祭对他说,希望他前往塞里斯那一刻起,这一刻似乎也就已经注定,不论耽误多久,如何耽误,他都会走到这一刻。若恩心想,我该洗个澡,换一身衣服再去,这会耽误一些时间,对方大概能够允许,开口说道:“不,我不奉君王的谕令,如果他希望见我,那么应该他亲自前来这里,如果我出去了不在,他应该在这里等我回来,而不是命令一位官员和许多士兵来带我去他的地方见他;如果是我想见他,那么这是合适的。”
他从第一个字就被自己吓了一跳,内心慌乱的,但仍然完整地说完;说完的话一分一毫也不是他自己刚刚心中所想的,而更像是另一个人在说话,借着他的口,但同时和他想的完全相反。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住,不知下一刻会变作哭还是笑,十分难看。
黄门侍郎霍蹇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楞了一下才开口道:“你是想让陛下来找你”
“如果他想见我,那他就上我这里来找我,如果我想见他,我就去他的地方找他。就是这样,这就是规则。”若恩说道。
“这是不妥的,”霍蹇挤出笑容来,恳求地说道,“殿下,这是不行的,天王召你进宫觐见,这就是皇命,皇命是不可违的,根本……根本……别人……”他为难地谄笑,说不下去了,笑容僵在了脸上。
若恩喜欢殿下这个称谓,甚至很想问问霍蹇为何称呼自己为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