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养和尊崇。”
耿鹄记得苻坚曾对他说过道安建议他信奉知教而他拒绝的事,他对耿鹄说,帝王敬重而不可匍匐于某个神祗之下,对臣民而言,帝王的位阶不低于神祗。他继承苻坚的名与相,在这一点也会持之以恒。
“这当然很好,但这也等于是在说,所有的信仰都应该在义理的层面检讨自己是不是真实的,因为很显然同时存在着完全不同的,直指自己为伪的别的信仰存在。亚里斯如果是真的,那么祆教的信众只能承认马兹达为伪神,反过来说马兹达如果是宇宙的真神,那亚里斯就是伪神。这在都被允许的情况下,尤其显明。”若恩说道。他之前对塞纳说过,不同信仰所描绘的诸神实则是一个全是或全非的问题,信教者常以为自己信仰的是真神,而别教信仰的是伪神,这是不对的。一个国家立一教为国教压制别的宗教时,这个矛盾在逻辑上可以糊弄过去,但一个国家允许所有宗教并存,那么各宗各派在义理上的对撞就难以避免。
若恩直觉上那会是一个白茫茫大地的结局,不会有一个
宗教或一个神在这种对决中幸存到最后,即便是他信仰了十五六年的亚里斯。
“这真是个好问题。”檀摩加若对若恩简直肃然起敬,他辩解似地接着说道:“胡图行者主张修行是为了解决人世间的烦恼,渡人才能渡己,我主张修行只消解决自己的烦恼,渡人差不多是害人,这是我们在义理上的分歧,不是我和他冲突的理由。”
“那你们……”耿鹄轻轻地问道。他对胡图澄和檀摩加若各有畏惧之处,但最畏惧的是他们之间起了冲突,将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局面破坏得不知成什么样子。
他觉得夜空似乎稍许变得明亮一些,心中正讶异,一道强烈刺眼的光芒忽然在席间爆射开来,众人顿时眼中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只听见女子惊呼的声音,人摔倒在地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耿鹄眼中才有了一些黑色的形象在移动,再接着他影影绰绰地看见是檀摩加若,他手中握着一支箭矢,那箭矢的顶部还燃着白色的火花,呲呲地发出响声。
“这是怎么回事”耿鹄声音颤抖地问道。
檀摩加若没说话,他伸出手指将箭矢顶部的火花捏熄,众人只觉眼前又陡然变得黑黝黝,几乎连一步之外也看不清楚,不由抬头看月亮,月亮还在,但似乎已经没了光辉。
地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由远而近,再接着众人听见了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有成千上万的人正朝自己走来。
耿鹄迷迷糊糊地想,这是在山巅上啊,怎么脚步的声音有如在平地上随即他便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山巅上,而在一条干涸的河床边,在一棵冠盖如云的大树下,案几仍是如匚字形地摆放着,慕容垂、姚苌俱在,刚刚才出现的若恩和他一起的女子也在,余当歪斜地伏在几步外的地上,犹然未醒。
檀摩加若不在他们身边,而在四五十步外,站在河床的正中,胡图澄坐在他对面的十余步外。两人只是两人,但俨然两军对阵一般。
也不是止两人,先是两个约有两人高的巨人在地面上显现出来,站在了胡图澄身后,一人手中持弓,一人手中持长枪,接着是数以百计的卒子,手中握着各样的兵刃,成群结队地列在巨人之后,呈现圆弧的阵型半围住对面的檀摩加若。在阵型的两侧,又有上百只鬣狗,像是游骑兵一样朝着檀摩加若后方围过去。空中还有影影绰绰的黑点发出低沉的啸叫声,不知是什么样的飞禽,不知道有多少。
檀摩加若身躯站得笔直,斜对着胡图澄,手背在背后,凛然不动,任由鬣狗移动在他身后,将他完全地围住。
“我们还是在酒家里么”慕容垂低声地问道,没有人回答,他也没指望有人回答。案几上的酒盏不知道滑落到哪儿去了,他直接取了酒壶,就这壶口往口中
倾倒了些酒,入口是绵柔的陈酿味道。这是真实的,慕容垂心想。
空气中传来轰隆的声响,像是远处的雷声滚动,但又似乎极近。若恩望见许多个大小不一的黑影从空中急速地飞来,一起砸向檀摩加若的头顶,心中还想那可不像是鸟,那会是什么那些黑影的大部分已嘭嘭地落地,震动有声,原来是许多大小不一的石头,最大的一块悬在了半空,檀摩加若左手举着,像是隔空抓住了那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