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图澄在等待着一个人,现在她已经来了。
他背对幻境的入口坐着,看不到什么,但他嗅到了香味,和幻境中的山林间的野花香味完全不同的香味,那香味不是自然而然的,是姚玉茹调配的香水的味道,即便胡图澄不知道这些,但他的鼻子可以分辨得出来。
昨天下午姚玉茹出现在他隐居的住所,说是践诺而来,却不肯告诉他在第二天他会遇见谁,现在他知道了,是他以为离去就不再回来的檀摩加若。檀摩加若为缉捕他而来,却因见着假的苻坚而愿意放下和他的未了事,说改日再决。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吗,他已经促成了耿鹄和慕容垂姚苌的联盟,又可以不仓促地应战于檀摩加若;他可以像以往那样一直躲起来,也可以选择一个更好的时机和地点,一劳永逸地解决檀摩加若这个追缉者,只要他接下来稳住情绪,不节外生枝就可以了。即便檀摩加若给耿鹄带来一个若恩,一个他从未听说过的外道的传道人,这有什么关系呢檀摩加若甚至没能识别出来耿鹄非苻坚。
胡图澄心不在焉地听着檀摩加若和耿鹄谈着西域罢兵,谈苻坚的侄儿,一边想着这些,然后他嗅到了姚玉茹的香味,这使他想到,她来到此时此地,是未来的我所做的决定,未来的我知道此时发生了什么而派遣她来帮助自己,我自己怎么能无所作为更好的时机和地点不在别处,就在此时此地的念头像美味的鳖羹一样令胡图澄心意难耐,食指大动。
所以他站出来说,应该将若恩杀死,或者遣送出国。他对若恩没什么成见,对第一次听说地阿卡夏教也没有敌意,这是他开启战端的方式。即便话题随即又被引开了,但对抗的因已经种下,他只消选择更为精准的时机就够了。
“阿里斯托,弗兰,那个下午,”檀摩加若望着若恩,口中重复地念这几个词汇,他觉得若恩身上显示出了他之前从未了解过的一面,这使他心中感觉些不安,“为什么这么说,我还以为你想的是别的。”
“我们是不同的。”若恩简单地这么说,停了一下又补充说道,“我们有不同的神,不同的概念,不同的话语,所有的一切都不同,我不会顺着你的话语来动摇我的信仰。”若恩真情流露了一下,他很快意识到这里是一个糟糕的溃口,立即便用别的言辞掩盖起来。
“我没有要动摇你的信仰,我只是……”檀摩加若词穷地停了下来,他飞快地想,立即就想到了,“你被你妈妈带去了罗马,在君士坦丁和安克雷你有和他完全不同的二十年,和他,你的哥哥相比,我没听错的话,他的名字叫苻馗,苻馗没有经历你经历的这些,我不知道他信仰什么,不论是本地的天尊道,还是知教,或者什么也不信,但我
可以说你们在身体上非常地相似,而你们的信仰完全不同。这让我想到,”说到里他又停下来,似乎对自己接着要说出来的话感到了恐惧,至少也是极为慎重的,他有些苦涩难看的说道,“撇除那些杂芜的藻饰,人们信仰的差别似乎最本质地体现在他们相互距离有多遥远,对于神祗而言,哪怕对于智慧而言,这太荒唐了。”
若恩微笑,他完全同意檀摩加若的观点,在安克雷,睿智如阿里斯托主祭,他对若恩的塞里斯之行的主要担忧不是这里已经有了别的宗教,而担忧的是那里还是一片蛮荒,即便他们的文明程度足够高,不逊色于罗马,但这里的人们头脑里还是蛮荒的,仿佛若恩将会在这里遇见一群头脑里如空白的羊皮纸一般的野蛮人,他们会粗暴地阻挠若恩把阿卡夏教的教义传播给当地的人民,而不是传教者会遇见和他们一样虔诚的不同信仰者的质疑和反对。即将成为罗马国国教的阿卡夏教,在较近的波斯境内的确受到了体现为国家力量的压迫,但难道本质上不是不同的信仰的对立么
“阿卡夏教内有派别的分歧,一些人憎恨另一些人,他们视对方为异端,不惜迫害和暗杀,这是权力争夺的斗争,但一种信仰遇见了另一种信仰呢,他们彼此反而会是和平的”若恩轻轻地问道,他并不是要挑起战端,不是在说实然,而是说应然,是在展开檀摩加若的话题。
檀摩加若看了看胡图澄,他心里有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
“在这儿是和平的。”耿鹄说道,他不知道罗马是怎么样的,至少听说过波斯发生的情况,“在这里所有的神祗都被允许受信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