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军中枢的这一支队伍,由大约一百余名军官和七八百名中军构成,他们匆匆离开红柳大营,摸黑越过姑臧城,往西北方向连夜赶路,到早上才停下稍微进食休息,接着又匆忙朝前面的横山隘口赶去。
几十个斥候骑着快马,以快得多的速度在队伍前几里开道,他们侦查路况,向后面传递消息,避免主力部队遽然闯入敌人设下的伏击地点。前军大约三四百人,由三四个游骑校尉率领,吕光和中军幕僚们自成中军,和前军隔着几百步,他们后面几百步是四五百名殿后的骑兵。整支队伍像一条长蛇一样蜿蜒行在大地上。
“我太专心在西域征讨上,对长安方面的事关注得太少。”一直阴沉着脸不说话的吕光忽然开口说道,吓了吕纂一跳,他见吕光仿佛只是自言自语,既不像在对自己说,也不像是对另一侧的叔叔吕宝所说,他觉得自己开口不好,不开口也不好,一时很是为难。
吕光冲着吕纂做了个手势,让他靠得离自己更近。吕纂忙手拉缰绳,把马头朝父亲身边靠得更近一些,但马匹奔跑的速度不慢,不太契合寻常叙话的节拍,他心思转动,仍然找不到如何开口来接父亲前面那句话。
吕光手勒马缰,使座马奔行的速度稍微降低。他身后的数十个骑者一起放慢了速度。他们位于队伍的中间,这样他们和前面的队伍中间的空隙拉大,但并不会一直拉大,前面队伍会发现空隙变大而放慢速度,后面的队伍则会根据中军的速度放慢自己的步伐。
“对昨天发生的事,你怎么看”吕光问道。
这是吕纂也在一直思考的问题,他迟疑了一下,说道:“他们挑了一个很好的时机,一下子使我们很狼狈。”
“他们,你觉得他们是谁”
“姚苌,”吕纂脱口而出,但接下来有些慌乱,语焉不详地说道:“还有长安那边来的人。”
他在长安时被父亲放进太学修习,虽然竭尽力气结识许多京官子弟,虽然算是二代子弟中的首领之一,但和弟弟吕绍直接做太子洗马相比,人脉落差有如云霄之别,简单地说,他和长安的人员不熟,对长安朝廷格局也云蒸雾蔚的不清楚。昨天的变乱发生后,他猜测姚苌不敢如此肆意妄为,他忽然暴起发难自然是因为背后有人谋划支持,但到底是谁,可就完全说不上来了。
“苻坚比我还小一岁,可他已经快死了。”吕光没有指摘吕纂对长安政情的生疏,而是自顾自地说道,“这是一石二鸟的计谋,既除掉了苻融,又驱逐了我,这会是谁,是长乐公苻丕,还是巨鹿公苻睿”【…# …最快更新】
吕纂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他又一次不知该怎么接下去,可父亲摆明就是肚子里有话要讲出来,同时也期待他有所发挥。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吕纂终
于想到一个问题,说道:“为什么说天王就快要死了”
“几个月前他就病得很重,我离开长安时,是太子苻宏主持送别典礼,这本来是他绝对不会假手于人的事。苻宏当时对我说了一些话,差不多在暗示这一点。”
“父亲,你是说苻丕和苻睿不服苻宏继承大位,所以才搞出这里的事情来可姚苌是戎人,难道两位王子宁肯做有害氐人的事情,而让戎人得利么”
“天王苻坚本人可不就一直在做这样的事情么,他倒没最让戎人得利,而是让被我们灭国的鲜卑人得利,占了我们氐人立国的根本之地,我们氐人被迫分散到各地,现在反而凉州才是氐人兵力最集中的地方。他们父子都是着眼天下的人,眼光格局和我们不同,不会在意族类之分,只会在意谁可以为他所用。”
“我倒觉得,苻丕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他是个忠厚的人。”吕纂硬着头皮说道,假装自己和苻丕有过交情。
吕光转过头来,意味深长地望着吕纂,自嘲地一笑,说道:“你说的有道理,苻丕风评忠厚,他来谋划这事的可能性不高。不过,我想略微引申一下。你为他辩护,是因为你是我的庶长子,而苻丕也是苻坚的庶长子,你们身份相似,感同身受。”
“我没有……”吕纂慌了神,他刚刚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要害,否则他宁愿什么也不说,那本来就是一句多余的话。
“我希望日后你们兄弟相互敬爱,不要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而互相攻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