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娅安静地听,静静地看。
沙普尔和他的大臣与祭司们争论,即便一句话也听不懂,她也仔细地听,听他们语调中的起承转合的气息变化,仔细地看,看他们陈词时表情下所隐藏着的真实情感。她想辨别这些人里哪个在说真话,哪个在说假话;她想以这个来猜测在未来哪些人会接受自己,哪些人会暗中反对自己。说真话的人并不见得接受自己,反而是说假话的人更容易款洽。这个道理她很小的时候就懂得。
从早晨的某一刻起,她就使自己脱开了对洛里斯的牵挂,同时也背弃了娜基娅对她的信赖和情谊,她知道自己站在了一个女人不能期待得更多的位置上。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天然就适合这个位置的人。她不会讲他的语言,不是他的同族,她有过多的经历,大部分是黑暗的经历。这些经历本来使她绝对不可能成为此时的自己,也会使自己在未来某个时刻搞砸。她能做的是训勉自己要懂得进退分寸,不骄不奢,不卑不亢。
除了他声称对自己的爱情之外,她希望这爱情能持续得尽可能的长久,她自己所能凭持的,是保护面前这个人免受伤害。她想要凭依着他,过上比过去二十多年都要安定富足的生活。
仪式开始不久那一阵子心口猛烈的疼痛,和此时的混乱场景有所印证。她先想起的是马库斯,然后才想到了洛里斯。是的,她是多么深刻入骨地恋慕着他,以至于当他失败死去的时候,她就会立即地感受到。他在做他要做的事情,当然是失败了,所以才会有一个将军满身是血一瘸一拐地走进圣火大厅,使得眼前这些人紧张而激烈地讨论,以及一个侍卫带着更加令他们震撼的消息来。
心脏上的疼痛早已经减缓,乃至于消失,洛里斯变成一个普通得多的名字和形象,就好像马库斯这个名字不再让她触动,甚至如果不仔细回忆,她已经记不起马库斯的样子来。面前只有未来,而未来,对于盖娅来说,就好像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她有着无限的爱,想到这一点,她的眼眶发热,眼角微微洇泪。
沙普尔和大臣与祭司们好像已经有了结论,他们开始散开来,分头行事。盖娅的心又紧缩起来,这只是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所产生的自然反应,而不是她期待或担忧什么。她抓住女奴的手,这个女奴姿色和灵性都比昨天被射死的那个女奴要平庸多了,对她说道:“你告诉他,说我要去找到娜基娅公主,她应该和我们在一起。”【…… …¥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女奴把盖娅的话翻译给沙普尔听,沙普尔听了,脸色有些僵硬地回答了几句,女奴对盖娅说道:“陛下说,他希望你留在她身边,他会派人去把他们接过来。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
盖娅飞快地想象了一下这之间的区别,
对女奴说道:“不,我自己去,我还有话要先对娜基娅说。我离开一会儿,马上就回来。你也留在这里。”她一边这么说,即便她并不会说波斯语,即便她事实上已经对娜基娅说过了,一边站起身来,迈下台阶的时候,她冲着沙普尔微笑了一下,使他安心。
她分开聚集过来的侍卫们,走下观礼台。她觉得这是不对的,但她向自己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自行其是,以后都会按照他要求的来。
盖娅记得道路,她走到观礼台后面,转进侧门的走廊中,一队侍卫从外面跑进来,在她身边擦身而过,他们好奇地看着她,有那么一个瞬间她以为他们会停下来盘问自己是谁。他们没有,盖娅又一次想到这正是她新的地位所带来的微末好处;她于是更想要拥有并保护这一切了。
她站在了休息间的门口,没有立即推门,等侍卫们都过得看不见了,她这才先敲了两声门,然后推门进去。
开始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或者是走错了地方,休息室里什么人也没有,只有温暖的香气显示这里曾经有过客人。她心里迷惑,进到房间内,检查每个墙角,躺椅和坐席,好像那些地方可以藏下什么人一样。
她一边徒劳地在根本没有藏身之地的房间内找,一边飞快地转着念头。她知道娜基娅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和若恩在一起。难道正是若恩已经如洛里斯所说的那样,将娜基娅劫持走了这看起来既怪异,又毫无必要。如果他们已经离开了神庙,那么他们恰好进入的是一个秩序混乱的城市,大概就和安条克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