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恩被带进来的时候,艾瑞芒已经呼呼沉睡过去,帐篷里只有沙普尔一人,手中还握着酒器,有些醉眼惺忪,又专注地望着若恩。若恩看起来受了不少折磨,脸上和身上有许多处显然的淤青和伤口,头发蓬乱,目光呆滞,黑色的血渍和污物把破碎的衣袍侵染得看不出本来的样式。
若恩先前和盖娅与帕帕斯塔一起被波斯人抓获时,并没料到这是沙普尔王的禁卫军,待进了帐篷,见到沙普尔,心中不喜反忧,更加忐忑。
沙普尔请若恩坐下,斟了一杯酒递给他,问道:“若恩兄弟,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若恩接了酒,虽然又饥又渴,却不马上饮下,他略微思忖,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沙普尔轻轻微笑,说道:“自然是我的兵把你捉住了,你才会在这里。但在我的兵把你捉住之前,你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若恩低头细想,说道:“这说起来话长,你要从源头听起吗”
沙普尔摇晃了一下酒杯,葡萄酒在杯壁上掠过又滑落,说道:“我不急,你慢慢说。”
若恩又思索再三,说道:“你大概知道,在罗马,阿卡夏教内存在着意见分歧的不同派别,彼此对立。虽然是意见上的对立,但我们不像我们宣称的那样宽容,我们的意见分歧最终总会形成你死我活的对立。从三十多年前起,五元素派和四元素派的对立是教会内最大的对立。大部分时间里五元素派被罗马皇帝所认同,占据了阿卡夏教会的主事权,四元素派人士被流放或被闲置。但两年前他们获得新的罗马皇帝狄奥多西的信赖,得以掌握了教会的主导权。他们流放和追杀持五元素派观点的人们,比从前五元素派对他们要严厉百倍。
“我是一名五元素派,也被他们追杀。我从我所在的教区安克雷逃到安条克,又从安条克逃到泰西封。但追杀我的人从未停止他们的努力,他们两天前抓住了我,将我关在一个营地下的地牢里。如果不是我的伙伴赶来救我,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是死刑,还是被送回罗马境内,送到君士坦丁堡去。”
沙普尔开始还轻轻摇晃酒杯,后来便听得入神,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说道:“若恩兄弟,如果上一次见面,你就告诉我这些,我怎么还会让你回到危险的平城里去,你应该住在我的宫殿里。”
若恩飞快地编造了一个故事,避免自己不得不道出塞琉西亚的阿卡夏教徒正在谋划的事情,这是因为他深信接下来塞琉西亚和泰西封越乱,越能帮助洛里斯或檀摩加若各自施展手段,把娜基娅劫持出来,并簇拥着自己一起展开逃亡去塞里斯之旅。他一边说,一边看沙普尔的表情,见他一付毫不怀疑的样子,心中逐渐安定下来,觉得
事情本来就是这样,他并不是编造故事,而只是将事实略作修饰地讲述出来。
沙普尔停了一下,又说道:“上次我们在王宫里见面,提到的那件事,你我都同意各自再三思量的,不知道你后来考虑得如何了我听你讲的五元素派这一番故事,我倒觉得正是在埃兰境内重建阿卡夏教会,对抗君士坦丁堡的最好理由。你觉得呢”
若恩楞了一下,不要说他离开王宫后没有想过这件事,就是在地牢中的两天,他和聂斯托里在言语上角逐花了大部分时间,也丝毫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更是差不多忘记了自己是五元素派的教士阿里斯托的助祭这件事,直到在渡河的地方被波斯人伏击,被捕,发现帐篷里审问的人是沙普尔,需要编造一个谎话的时候,他才凭空地记起这件事来。
他左思右想,想了许久,才说道:“这件事,有何不可呢”
先前若恩沉默时,沙普尔心悬到了嗓子眼,他紧张地盯着若恩,见他终于开口应承,虽然只有几个字,但总算清楚肯定;他一下子转为欣喜。他长久地注视着若恩,缓缓说道:“这件事你同意下来,也算是给我出了一个多大的难题,我是真真正正地要和有些人开战了。”
若恩听了沙普尔的话,又有些好奇,想要发问;可他刚刚连续撒了两个谎,自诫不能多说话,说多了恐怕漏出破绽来,便只含混地点头,忍住好奇心。
沙普尔督促若恩饮下手头的那杯美酒,然后呼唤人进来,让他们安排若恩沐浴更衣,包扎伤口,专门腾出一个帐篷来,由二十名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