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人和两个女儿觐见天王苻坚的日程安排在申时,这差不多是最好的时间,既避开午饭后的困倦和阳光的炽烈,又在结束觐见后还有充分的余裕时间可以变通。苻宝仍然希望父亲会把自己单独留下来,面对面地勉励行将要出嫁的她;而苻锦则心思飞到了其他地方。这其他地方并不那么确定,也许是清凉殿外的小道,也许是承明殿旁的花园,也许是别的地方。
这次觐见和前几次没有区别,寥寥草草地结束,既没有延长会见,也没有单独召见苻宝或苻锦,而是直接宣旨返回。宫人领着张夫人和两个女儿退出清凉殿,往玉堂殿返回。苻宝没精打采的,张夫人也是愁眉深锁,苻锦却偷偷地东张西望,希望先看到阳平公府的随侍队列,然后从中看到宇文奚。他们之前早有默契,在什么地方遇见,则各自从原本的队列中离开,在最近的花园里假作偶然遇见,说上几句话。
离开清凉殿走没多远,苻锦先是一喜,她望见了阳平公府的随侍队列,便径直放慢了脚步,一边仔细地挨个看阳平公随侍队列里的人,也是为了让宇文奚能看见她;但走了两个园圃甬道的长度,她没能望见宇文奚的身影,苻锦的心一下子沉下来。
她差不多已经坠在了自己队列的最后,只有一位宫人还在她的后面,苻锦放慢脚步,那宫人也放慢了脚步。
苻锦猛的停下脚步来,她转身面对那宫人,那宫人也停下脚步,恭顺地望着苻锦,等她开口吩咐。
“我还不想回去,想到那边待一会儿。”苻锦指了指承明殿外。
“锦公主,这已经是不许的了。”那宫人似乎早已料到苻锦会说什么,恭顺然而明确地否定了苻锦的要求。
“为什么,这是皇宫,是我的家,我想往哪儿去——是谁不许的”苻锦有些诧异,恼怒,她注意压低声音,但语气急促而愤恨地问道。
宫人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奴婢不好说,但不敢不这么做。”她口中所说的“这么做”,自然就是阻拦苻锦的自由行动。
苻锦心中恼怒,但她心地纯善,知道为难一名奴婢是不好的,可同时也不愿就这么让步,毕竟每月只有一天可以返回未央宫,有机会和宇文奚遇见,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说什么好。她站在原地,那宫人同样站着不动,两人僵持在一处。
苻宝和张夫人差不多已快到玉堂殿,才猛然发现不见了苻锦,张夫人气冲冲地便要回头来找,苻宝知道是怎么回事,忙拦住母亲说她来找妹妹就好,接着她由宫人陪伴着原路返回,到承明殿前的甬道,看见苻锦和宫人相对站着,又尴尬,又滑稽。
苻宝走到两人身边,问道:“你们一直在这儿站着的么”
苻锦先还是倔强的,眼睛余光瞥见姐姐返来,顿
时觉得委屈,眼泪在眼圈儿里打转,说道:“没有。”
那宫人对苻宝行了个礼,说道:“回宝公主的话,是。”
苻锦极为不满地向那宫人瞪了一眼。
苻宝心中又好笑,又怜悯,又觉得悲哀,对那宫人说道:“我妹妹她想去哪儿,就让她去哪儿,你别拦她。”
那宫人低头说道:“奴婢不敢。”宫人这话平常的意思自然是不敢拦,此时此地却是“不敢不拦”的意思。
苻宝沉思一下,对那宫人说道:“我要回去了,你跟着我。”她又转向随着她来的那宫人说道:“你也跟着我。”
说罢,她也不再对苻锦说什么,转身就往玉堂殿方向行去,两个宫人各自犹豫了一下,面面相觑一番,先后抬脚跟上苻宝,留下苻锦一个人。
苻锦忽得自由,心中感激;可她并没提前瞥见宇文奚,心中又彷徨,两种心绪夹杂在一起,感觉自己仿佛老了许多岁。她脚步迟缓地走到承明殿右侧的小花园里,择了一条小石凳坐下,举目四望,觉得花园已经不是原先那个生机勃勃,绿意盎然的花园,而是已满目疮痍一般,没有了人工的修剪,植物疯狂生长,又快速枯萎,花朵凋谢,褐色杂陈,池水变得浑浊,落叶腐败,都是萧条之意,自己身处在其中,有着说不出的悲凉。
等了许久,不知道有多久,天色已经开始有些暗沉下来,她感觉今天大概不会见到宇文奚,下个月也不会见到,永远都再见不到他了。她有些释然,但更多的是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