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启静沉默良久,接着说道:“我们预备废黜姚苌,是因为那时我们以为他无心继续统御赤亭戎,说是废姚苌,实际是废姚晃,这是有可能达到的。但他立即带了几千兵马来宣示决心,我们自然没法按原先的想法做下去。我们反抗是为了挽救生命,而不是为了付出许多牺牲,换来一个谁也不知道的新制。所以,我们是愿意屈服,退让的,只要姚苌也能稍微退让一点儿。”
姚玉茹吁了一口气,说道:“的确如此。”
彭启静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你觉得征兵和改信知教相比,哪个对赤亭戎伤害更大”
姚玉茹楞了一下,说道:“我从没想过这个……大概是改信知教伤害更大。”
彭启静点了点头,问道:“但那要是只是幌子呢”
姚玉茹有些被绕住,迷惑地问道:“幌子,什么幌子”
“姚苌他自己皈依知教没什么问题,那是他的喜好,谁也干涉不了,但他真的想要赤亭戎整个的改信知教么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我在想,这会不会是他编造出来的理由,算准了我们很难接受,让我们两害相权取其轻,所以,我们反而容易接受征兵的要求了,他顺水推舟地撤回让我们改信知教的安排”彭启静边思忖,边说道。
姚玉茹觉得要是张延在这里就好了,他会喜欢这些问题的辩难,而她不喜欢,不惟不喜欢,简直是厌恶极了。她呆呆地望着彭启静,脑子里乱作一团,嘴里下意识冒出一句:“可是他都把你捆起来准备烧死了啊。”
彭启静似乎忽然想起什么来,她“哎呀”一声,猛地跳起来,快步出门,一会儿匆匆回来,说道:“你刚刚提醒了我,我忘记了一件大事,但愿不会误大事。”
姚玉茹心里一惊,问道:“什么大事”
“是我轻忽了。你留在天上那个同伴射倒了那个行者,我们明明知道他有古怪,就应该把他的尸体收殓回来,却把他留在了打谷场。姚苌的信知教,这个行者一定是关键。”
姚玉茹哦了一声,说道:“所以你要弄清楚这一点之后,才好去和姚苌来谈”
彭启静淡淡地说道:“姚姑娘,你姓姚,你是一个戎人,赤亭戎是你的本源,你爷爷是戎人的英雄,你可别把自己当成是外人。”
姚玉茹打了一个寒战,应道:“是。”
彭启静接着说道:“姚苌是一个魔鬼,我看着她也害怕得很,先就怯了三分,你来和他谈,好么”
姚玉茹不及细想,下意识地答道:“好。”
彭启静抱抱姚玉茹的肩,在她耳边收到:“我马上去看那个行者的尸体,你和祖母单独呆一会儿吧。”说完,她独自走了出去。
彭启静走之后,姚玉茹稍微挪了挪座席,她在云豹身边坐下来,盯着看了许久,伸手去摸它背上的皮毛,没
什么特别的,就是寻常的云豹。云豹侧过头舔了舔姚玉茹的手,脸又转向一边,盯着空地上。
姚玉茹回想在打谷场上云豹的表现,那时它的确行动得如同有人的智慧和情感一般,这会儿却只像是受了伤的猫,既慵懒,又抑郁似的。
这云豹,如果真的是奶奶姜月仪的话……姚玉茹先前都已经信了彭启静的说法,但此刻单独相处,她又觉得这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真的是祖母姜月仪么还是一个梦,一个编造出来的骗局姚玉茹不知道,她回想了近来几天的种种,决定相信这就是祖母,摒弃所有的怀疑。
时间流逝,她的思绪仿佛凝固住,毫不流动,她望着呆呆趴在一旁的云豹许久,感觉想大哭一场,泪水被阻塞在眼睛后的某处,哭不出来,而眼前情景光怪陆离,不可理解。云豹对她也有些狐疑的样子,冷冷地望着她,没了先前初时的亲近之感。
生命是什么,生命和躯体的关系是什么这两个问题在她心中翻腾,没有答案,又仿佛有许多答案,只是不能凝固成句,就一个也没有。她没有过多的悲伤,或者说缺乏起码的悲伤,一方面是因为她和祖母相处时间短暂得缺乏情感,云豹的外形也在妨碍她感受的流动。
姚玉茹假设自己是姚竞,在面对自己的母亲,化作云豹模样的母亲,他会作何感想
祖母事实上还活着,死去的只是老朽的身体,而同时她竟然获得某种不朽的传递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