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玉茹有心策马回转,但又为发现这一大片湖水而激动,这时她忘记自己的忧愁,想到的是离天水郡不远处竟然有这样一个壮丽的湖泊,不由大感开怀。她策马沿着湖畔徐徐前行,想要探知这湖水究竟有多宽广。
不知道行了多久,人与马忽然踏入一片绿茵世界,曝晒的阳光变得柔和纤细,树林由远及近,自己已置身其中,大树参天,古萝缠绕,氤氲流动,恍如仙境。玉茹惊觉变化,回头再看去,竟全然望不见塞外风光,不能辩何处是来时路。她也不多么慌张,信步游缰地策马快行。又走了一会儿,听见前面流水潺潺,湖水被山脉逐渐收窄,缩为一条小溪,溪水依山而盘绕,不知源头还有多远。
看见溪上横跨着一个雕梁画栋的华亭作桥,华亭下间中有两个人,对坐下棋。
玉茹心想,是了,我竟然不小心走入了仙境,这几个人一定是神仙。她有些兴奋,想来又相当失望,因为先前看到的那湖水显然便也不是凡间的湖泊,天水附近没有这样的一个湖泊。她轻轻地下了马栓好,走近亭子,这时候她能清楚地看到亭子里的那两个人。
一人是彩衣小童,年龄看上去不到十岁,坐在棋局左侧,笑意盎然地盯住他的对手,像是已经棋盘上得了先机,坐在他对面的那人年龄也不大,身穿白色长裾,年纪大约二十岁来岁,轻俊儒雅,他双手托腮,眼睛盯在棋盘上,冥思苦想,应是在棋盘上落了下风
两人各有所注目,充耳不闻玉茹的走近。玉茹走到近前,白衣儒生侧过头来,伸出一根指头,放在唇边,要她噤声,然后继续转回身去研究战局。彩衣童子冲着她做了个鬼脸,也转过头去继续笑盈盈地盯着白衣儒生。
玉茹凑近一步,再看那棋盘,原来他们下的是一种围棋,她小时候见父亲与人下过,虽然不懂得下,也略知一二。白衣儒生执黑,尚在右下角占住一片之外,也不甚牢靠,其余三个角已经被白子蚕食殆尽,虽然还布着几个子,但都是僵子,唯在中间还有一小片活气,双方各抢了几个点镇住,局势尚处于未定之中。玉茹不谙棋理,单单看剩下的棋子,知道彩衣童子赢面极大。
白衣儒生想了许久,走出一步棋,彩衣童子立即应了一手,双方走了几步,盘面局势愈加的紧迫。白衣儒生说道:“这样不行。”把棋子又摆回原来的盘面。这样走了几次,玉茹才醒悟过来,原来他们是在摆残局。
多试了几次不克,白衣儒生便只思索,不再动棋子。最后,白衣儒生开口说道:“这盘棋黑方前面折损太多,现在勉强布成一个牵连死守之式,白方如果自己不出错,我是无力回天的了。”
彩衣童子有些嘲讽地说道:“你期待我出什么错自己填死一大
片棋么,你说吧,你要哪一片”
白衣儒生转头望了一眼姚玉茹,口中想要说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又转回棋局苦苦冥思。
彩衣童子也瞥了一眼姚玉茹,对白衣儒生说道:“你上一次入定之前我就给你说过,棋局的胜败不在对弈的你我,而在于棋局自己的生息。你以为你在弈棋,其实不过是棋在移动你我而已。这个残局没有死,有它自身的生息之道。”
白衣儒生专注望着棋盘,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当然是我在下棋,如果不是我下棋,难道棋子自己会动么”
彩衣童子笑道:“痴人,你始终想不明白,你在棋盘边执子上,就以为自己是黑棋的主宰你不妨这样想一想:你不是你,而只是棋盘中的一个棋子,有人在下你这个棋子,那是怎么一番景况”
白衣儒生抬起头来,思索说道:“你难道是说,我在下这盘棋,我又同时是其中的一颗棋子,我既是棋盘中的一个棋子,又在下整盘棋”【#&免费阅读】
“有何不可”
“师父,我真的不懂。”白衣儒生面上现出痛苦的神色来。
彩衣童子语气变得有些严厉,说道:“一定要再把你投进棋子中去,在看不见摸不着动不得之境,你才能体会到这一点么”
“我刚刚在里面禁锢了千年,不想再进去。”白衣儒生说道。
“那你看,这局棋该如何是好”
“我想投子认输。”
“你真的想不出破局的方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