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金夕,凝晖殿前烟花瑰绚,月华荡漾。
“啊,放灯了,放灯了。”商王府的幼孙赵晗,嗲着那咬字都尚未清晰的童音,逐着天上连跹成绮的星斗,欢脱了开来。另有欢声片片,穿协于履裾间,撞过宫灯投下的晶莹斓影,嬉戏如游。
“小主子,小主子,您等等奴才啊,别跑这样快。”一个小太监不迫不停的追在赵晗身后,哄声唤道。
“晗儿,晗儿。”晗儿的母亲沈长馨也唤了两声,少妇挽髻初秾,丰盈秀郁,声声的嗔宠,眉眼间尽是满足。
“昨儿那样的气象,幸亏今日都晴开了,才有这良辰好月呢,否则,岂不可惜,也不能这样高兴了。”晗儿的父亲,商王的次子恪郡王允诜伴在妻子旁,温蔼笑着,翩翩如沐。
允谚与雩思和仪怀走在一处,他着一件浅翠漪明烟罗圆领窄袖袍子,腰上系着碧玉绦,头上簪两片玛瑙兰叶文簪,抹额上一片飘翠冰玉,映着那明亮的瞳眸,观睐有情。雩思着一件泼墨绡长袍,外披一件白群色素绡半袖长衫,腰系长带,蝉冠清逸,脸上带着浅浅的笑,风度温雅,偶然流谛去,似有所望,却是留意,不曾失了大方风度。仪怀着一件鸦青色绒雪纨浅交襟抱袖短衫,腰上系着晔银绡垂褶长裙,带佩芷兰,风垂花铃;头上梳着青丘髻,髻上落一枚紫晶蝴蝶垂珠胜,鬓角细细的,跹若丝柳;顾盼之间,既是高兴,又有那不能纵情的忧悸,如影随形。
足下滚来一枚流苏重重的绣鞠,允谚忙拾了过来,仍轻轻地踢了出去,带着些欢快,绣鞠很快滚入跹错的纨绮间,不知叫谁拾了去。身边“噼噼啪啪”地响过一串焰火,仪怀和雩思都捂着耳朵闪避了几步,年轻的面庞上喜笑无拘,一时无忧。
烟花在天上一丛接一丛地绽放着,消逝着,曳下五色的星尾,扑簌另一场欢娱,流光不度,世人无知。
方走到凝晖殿长阶下,便有一个内监迎了上来,顿首一礼,向三人道:“两位殿下,吴公子,想必三位也知道了,这次中秋宫宴,一应歌舞就在沁霓河上,河边荟锦轩连同东边的叙月廊,正是观景赏夜的好去处。恐亲贵们不便,尚宫局特安排奴才等在此迎候,为殿下等引路。”
“哦我倒还当仍要往清光殿去呢。”仪怀望着前去的人群,漫然道。
“是!”那内监又一俯首,恭应道:“清光殿于今岁四月中用过后,现下正在修缮,故将宫宴移到荟锦轩叙月廊一带,尚宫局已着人往各府中传过话了。”
“是呀,姐姐竟不知么”雩思温文一笑,向仪怀道。
“没大在意呢!”仪怀浅笑着摇了摇头,仍故向前,仪容淡淡。
允谚“呵”地一笑,有些快意无羁地,道:“我瞧这安排倒是好的,荟锦轩连叙月廊一带,台楼迤逦,疏木掩映,又有金樨点缀,芙蓉临水,一时画舫摇动,映着水中粼粼的波痕,恰逢今夜,清辉剔透,岂不似泛游星河,倒映琼楼,又像在水中,恍恍惚惚,身轻如幻。我只这样想想,便觉得新奇的紧呢。不比那清光殿,年年都去的,有什么意思。”
仪怀抿嘴一笑,半望向允谚,慈声道:“你哪来这许多新鲜的说辞,想的倒是不错,我便想不到的。若写在文章里,也不失绮丽,只是……”
“只是我懒,再懒得动笔的了。”未等仪怀说完,允谚便接道,脸上依旧挂着青葱的笑意,自嘲亦喜。
“谚兄最是谦逊了。”雩思亦俯勉一笑,道。
“我哪有什么谦逊的,呵。”
雩思笑着摇了摇头,再不言语。
“你们是……”仪怀脸上亦绽出了慰心的笑意,又顿住了,望着眼前渐次堂皇深阔的殿宇,眼中捕追着悠渺空中的灯火焰影,一时也缈缈,又觉得格外的满足,说不出来的。
“我,我,真不知这样的日子,和你们在一处的日子,还有多久……”
“诶……”雩思半张着口,亲敬望向仪怀,不知作何言语。
允谚知晓仪怀近日所忧,故开解道:“姐姐又多心了不是,你不过是出阁,且不说皇伯择的人家如何,姐姐是郡主,若日后不开心了,也自有区处,不比寻常女子,又何必担心许多。”
“呵,哪里话……”仪怀淡淡一笑,脚步也加促了些,就此揭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