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深,烛火更明。
白日里置身其中尚还未觉得如何,但时至晚间,雕梁画栋的厅堂内却仿若全然换了一番景象,那靛青湛蓝,朱红明艳,碧绿青翠,鹅黄闪闪,恍若人间天上。这就是光与影营造的效果,辉煌二字之所以用光火为旁,也正是源于此意。
沈韩从门口就一直被赵均挽着,再三推谢不过,只好陪他坐在了最前方居中的位置上。
船舱宽约丈许,除去上首的主人位,也只能容纳开两两相对的六张条几,有伤在身的赵贵诚并未出现在这里,双方便各自只剩下了六个人,每两人共用一案,刚刚恰到好处。
这场宴席赵均事先说的明白,只为好友间闲谈叙旧,不论正事,自无需区分身份地位。而事实上他也未曾食言,大家聊起神农架之行的险变丛生,以及后来的化险为夷,本就是亲身所历,倒也并不缺少话题。
舱中青衣侍者往来不断,呈上各种美食,多是些江中以及两岸的特产,手艺的精巧,比之艮庄又强出不少。席间更有数名轻纱罗裙的曼妙少女侍奉于旁,频频为众人添酒布菜,行些祝酒之词。所谓美女佳肴皆可佐酒,一来二去,觥筹交错,场中的气氛愈发显得热烈起来。
面对如此盛大场面,沈韩也是稍觉差异,后来经由赵均之口方才知道,这些侍者与仕女,包括负责烹煮的厨役,皆是鄂州府安排而来,此前都乘坐在第三条船上,后面也会一直跟随他们,直至临安弃船登岸后方才会离去。
二人随口聊了一阵子,赵均话锋一转,笑道:“那鄂州知府倒是剔透,不但将行程中的诸多事宜考虑得面面俱到,听说随行之中,还有一位颇具才情的琴女,我本想将其唤来奏上一曲的,只是不知沈兄弟是否喜好道。”
赵均酷爱琴乐,史有载之,沈韩之前就清楚,如今听他这样说起,知其恐怕早已心痒难耐,便也笑道:“在下对音律虽说是一窍不通,但即是人家的一片好意,听听也无妨。”
“哈哈,沈兄所言极是!”
赵均行事干脆,爽朗一笑,就近叫过一名侍者,低低耳语几句,就见那人恭恭敬敬地行过礼,转身出了船舱。
想来这一切都已预先准备妥当,时候不大,门外环佩叮当,一个红衣绿裙,身材婀娜的女子怀抱着古琴,轻挑门帘娉娉婷婷地走了进来。女子虽是轻纱遮面看不清样貌,但从那一双明眸也可判断,姿色该不至太差。
有侍者早已为其摆好了桌案坐垫,女子亦颇通礼数,先是向着前方及左右分别福了一礼,这才将那瑶琴置于桌上,端正了坐姿,微微颔首,双手抚上琴弦,一串清脆婉转的音符便即自那纤柔指间悠然流淌出来。
上首的赵均与沈韩都是听得入神,下方众人自也是停住了喧闹,转而专注聆听起来。
那琴音叮咚,时而柔和舒缓,时而高亢激昂,伴着耳畔隐隐涛声,与船舱外那如同泼墨般的山水融为一体。在场之人,不论是懂或不懂的,尽皆沉浸于其中。
被养父熏陶的沈韩,自小听过不少民乐,大致能够分辨出女子弹奏的曲目,乃是一首高山流水,更确切的说,应该是高山、流水二者之中的流水一曲。这首曲子在后世流传甚广,但凡提及民乐,定然无法绕开此曲,便是称其为中华民乐曲目之首也不为过。
然而,沈韩却也听出,女子所奏的曲调,与后世流传的诸多版本均有所不同,至于当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