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詹沛简单处理过伤口便匆匆赶往西营向都统领周知行请罪。周知行却没有重责,因为困扰全府上下大半天的问题已找出了答案——
王府原有的三百护卫之所以全无抵抗,是因为中了毒。毒物应是歹人买通厨娘下在晚饭里,毒发之时,正是攻府之时,所以歹人几乎未遇抵挡便得以直杀入王府,薛王只能靠自己和几名近侍苦苦支撑,虽等来了援兵,终也无力回天。而厨娘们在杀戮中无一幸存,显然被全数灭了口。至于后院女眷的死伤,西营援兵更是无计可施——暴徒们应是猜测薛王夜间定是在后府休息,便从后攻入,早在援兵赶到之前,后府已惨遭血洗。
不久,詹沛便又回到薛王府东南角的护卫司。虽然一整晚几乎没睡,又在昨夜激战中多处受伤,詹沛却双目炯炯,毫无倦意——他刚刚临危受命,从西营调回护卫营,暂领统领之职,上司还划拨西营三百精锐充入护卫营听其派遣。
依照惯例,护卫营不但负责日常巡逻护卫,对进犯王府的凶徒亦有甄别刑讯之责。刚刚上任的年轻统领深感肩上担子之重,匆匆吃了两口不新鲜的点心充饥,便带人来到临时存放歹人尸体的护卫司监牢。
进入一间幽暗逼仄的牢房,一人点亮油灯,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地堆放着十几具尸体,血渍一直浸出牢门之外半尺有余,浓重的血腥味更是逼得不少人早在两丈之外就掩住了口鼻。
詹沛匆匆扫过一眼点出数目,接着毫无官架地吩咐道:“弟兄们劳驾,帮忙剥了这些尸首的上衣。”说着,自己已率先动手忙活起来——因为年轻得很,詹沛不管身居何职、面对何人都是一派谦逊和气,再加上稳健能干、功夫硬扎,这个少年老成的武官在各营都颇受赞誉,年纪轻轻担此重任,倒也无人不服。
五月间天气转热,无人愿意触碰污血淋漓的尸体,见詹沛以身作则,只好都跟着照办。
“济之,这大热天的,照我说,该早些埋了才是,扒衣服却是为何啊”一人忙碌着问道。
詹沛回应道:“不是我卖关子,我也不知有什么用处,还是只管查验查验吧,万一有什么蛛丝马迹的,漏掉岂不可惜。”
护卫们动作敏捷,很快便扒光了这十几具尸体。
“唉,是没什么,”詹沛脸上露出些许遗憾的表情,轻叹口气,“尽快拉城外埋了吧。”
众人七手八脚开始装车。尸体沉重,护卫们很快挥汗如雨,詹沛一边抬尸体,一边对同僚难为情道:“叫大家这大热天的来跟我拾掇这腌臜尸首,结果白忙一场,真是对不住了。眼下不便请客,这顿酒先欠着,等殿下七七过了一定好好慰劳大家。”说完又转向一个高瘦武官问道,“小满,那个流了很多血,重伤但没死的,救回来了吗”
“命是保住了,”高瘦武官抹了把汗,喘着粗气答道,“也时不时清醒一下,不过真要好起来还得个把月。”
“好吃好喝伺候着,千万不能让他死了。另一个也要看管好,审之前,两个都决不能有失。”詹沛停下手中忙碌,正色嘱咐。
“还用你交待,现在每个活口的命都比咱所有人的命加一起还金贵呢。”高瘦武官夸张道,众人听了也纷纷点头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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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被詹沛唤作“小满”的高瘦武官名叫郭满,字溢之,是詹沛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詹沛之父詹盛膝下有三女一子,詹沛还未懂事时,三个姐姐或出阁或早夭,无一人陪伴幼时的詹沛。詹盛一随从早逝,詹盛便收养了他的孤儿郭满,同年幼的詹沛做个玩伴。
詹沛与郭满年龄相仿,只差不到半岁,郭满便叫詹沛一声“哥”,詹沛则唤郭满为“小满”,若非两人不同姓,大家都还以为他们是亲兄弟。詹盛八年前来础州荇泽作刺史时,兄弟俩尚幼,自然也跟了来。四年前詹盛调回京,十五岁的兄弟俩已在薛王麾下磨砺出了一点样子,正式擢拔进护卫补缺营,兴头正浓,与那些厮混着一同长大的荇泽弟兄也感情甚笃,所以对于回京,詹盛并未强求两个儿子,兄弟二人也是一拖再拖,一直拖到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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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护卫司营舍,詹沛立即紧掩了房门,转身便开口问郭满道:“你看那些尸体身上,可少了些什么”
“少什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