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山崖,碑石之上,秃鹫照旧叼着黑色布包,尖喙夹着肉块飞快蚕食吞下。
姑苏含烟秀眉微蹙,袖中小巧匕首连鞘,一上一下,漫不经心抛着。
幽幽一声叹,“都第三天了,还没爬上来,果真死了啊……”
她心中感慨万千,水眸荡漾,笑意入眼不入心,若有所待,闭了眼一动不动的躺在碑石上,似乎打算睡在这里。
机关下,姑苏亦水面无表情听她絮絮叨叨半晌,眉头微松,终于耳根清净。
这三日,姑苏含烟日日必来这后山待上半晌,一人竟也有说不完的话,自言自语的本事着实令人羡慕敬佩。
姑苏亦水颇为沉得住气,并不焦灼,既然要走,不差这一时半刻,她有的是耐心。
日暮西山,倦鸟归林,姑苏含烟翻个身,睡眼惺忪的睁开了眼,懒懒打了个哈欠,跳了下来,寻了下山的路一闪转入树影中。
机关下姑苏亦水依旧毫无波澜的坐在石桌前。
一道剑影自树后飞出,姑苏含烟碧裙一摆又落在了碑石前。
她狐疑的环视四周,委屈的瞪眼,“真的不在啊,哼……”
她再无留恋,决然而去,踩着夕阳无限。
空荡了的后山,人影不闻,风声呜咽,枯叶盘旋。
一声轻微声响,姑苏亦水缓缓步出,一抹冷谲笑意,夕阳落在她脸上,面容模糊不清。
生难死易,她非不计后果之人,姑苏上清虽知她未死,却也未尝奈何得了她。
她飞身一抹,竟又返回了府内,她借着天色,悄无声息行在暗处,腰间剑不离手,镇定审视四下。
巡查守卫匆匆忙忙来去,一心都扑在了悬崖下,着急禀报结果,反倒忽略了府内。
毕竟,所有人都认为若姑苏亦水侥幸落在崖底不曾死,也会自崖底逃走,并无人会想到她会反其道而行。
待所有人离开,姑苏亦水飞桥下掠过,沿着湖水直寻到了源头。
她虽畏水,但事到临头只有此路可走,顺着湖水便可直接出府,介时脱离追兵盘查,再设法出隐凰城便要轻易的多了。
闭眼不及犹豫,她便毅然决然潜了下去,湖水冰冷灌口,她勉强调控呼吸,凭着感觉向外游去。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再也忍不住,她出水靠岸,喘息急促,只觉生死轮回了一番。
片刻后,她扶着石头仰面,眸光微抬,片刻僵怔。
有玉笛飞声,自不远处传来,微风止,万籁寂,他衣角无风自扬,玉笛悠悠清心净耳。
姑苏亦水勾唇一笑,几分冷嘲,于己于人,后仰岸上,冰冷掩在笑意下。
逃跑正正被撞见了,怎么办只能,问剑。
只是不知这位有心人,有意还是无意,这么巧,跑到这里来奏乐。
“五弟,比我想的更能忍耐。”姑苏子复微微一笑,收了玉笛,两袖清风,身负明月。
姑苏亦水侧身,缓缓站起,一身冷水散成水雾,衣袖瞬间干燥。
她慢条斯理拂衣,袖底湛血剑异光一闪,杀意盈眸。
“三哥怕是久等了,既然识破了我的算计,又何必等到现在,山崖之上不趁早斩草除根,如今就不怕为时已晚吗”
姑苏子复闻言一笑,怔然片刻,似乎在思索考量,半晌方才开口:“五弟说的极是,都是我考量不周,如今再反悔恐也已迟。”
姑苏亦水敛了笑意,一身清寒,却转了眸,“或者是我看错了三哥,三哥看来并不想要我的命。”
“三哥既不愿多管闲事,当日崖上已经视若无睹一次,如今又为何要守在这里这般专程等候,免不得叫人受宠若惊,不知有何指教”
她袖底指尖微松,虽这样说却丝毫不曾掉以轻心,姑苏子复并非好相与的,此人心思她猜不透分毫,并无把握在他手下全身而退。
姑苏子复微一侧首,依旧是风光霁月般出尘,抿唇轻笑。
言道:“五弟确实聪明,我确实是在侯你,只是并无恶意,五弟死了对我来讲并非好事。”
姑苏亦水面无表情,默然片刻,缓缓抬眼,“既然三哥不愿与我为敌,不妨让开这条路,今日你我便当做从未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