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弦目光中一抹幽暗不明的情绪划过,一拂衣,一言不发向山下行去,毅然决然,只是心底某处,几分惊疑生根发芽。
姑苏含烟目送他背影远去,一抹笑意氤在唇边经久不散。
死了吗这么轻易就死了哦,这么没用啊……
她袖底一道细如铁丝锁链飞出,顶端铁三爪死死镶嵌在石面,人如飞蝶,一荡而下。
大半晌,天光已亮,旭日高升。
秃鹫盘旋在山崖上,明晃晃的铁三爪微微一坠,一道敏捷身影一阵风般刮过,大口喘息,躺在碑石之上,惊魂未定。
“吓死……吓死人喽……”
姑苏含烟咬唇,盈盈眸中清寒一片,下边尸骨累累,断肢残骸,哪里有下脚的地方,根本分不清哪个是胳膊哪个是腿,更别说找人了。
秃鹫飞落碑石上,叫了两声,灰褐眸子盯着她。
姑苏含烟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喊道:“今天没有,想吃肉就飞下去,底下多得是。”
秃鹫扇了扇翅膀,冲着云海深处飞去,转眼消失。
她兴致缺缺的躺在山崖上,有些困倦,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一刻钟后,再也忍不了,飞身下了山崖。
……
机关下,姑苏亦水一头栽了下去,再醒来时昏天暗地一片,不知今夕何夕。
找了火石照亮,她艰难的坐了起来,身上无数大大小小伤口瞬间裂开,钻心刺骨的疼。
她张嘴无声开合,冷汗如雨。
待身体适应了片刻之后,方才颤抖着找出伤药,洒在被雨水冲的发白的伤口上,一处一处,每动一处她便要停下缓和良久,方才有力气去碰另一处。
足足半个时辰,处理完伤口,她一动不敢的待在原地,动生怕伤处再破裂,浪费了伤药。
这里是她曾经练功之时偶然发现的,当时不曾找到此处竟有一日,能救她一命。
当时留下的东西,如今却有了用处,比如各种药物,当初她拼命练功,为了能够今早离开隐凰城,隔三差五便重伤不起,因此便在这儿存了许多伤药,以备不时之需。
她又休息了大半日,找了白布将伤口紧紧包扎,随手找了本书翻阅。
这些书并不是她的,而是义父的,都是她自废墟中,找出来的残页又重新拼凑起来,纸面显得焦黄,字迹也斑驳模糊,有几页甚至已经分辨不出内容,却依旧能从中看出下笔人风骨,料峭挺拔,流水行云。
她一字一字伸手抚过,镌刻心头,无需下泪,已是忍悲疲倦。
义父救她一命,予她新生,那她就算赔上一切又何惧,总归都是他给的,拿命还回去便是。
珍重放下手中书本,她以手掩面,闭眼细思。
怎么样才能逃过姑苏上清的眼线,悄无声息离开隐凰城
至少三日之内她绝不可露面,必须要养好伤,有了一争之力,才能伺机而动,脱离隐凰城的控制。
她又躺了下来,强迫自己睡去,忘却饥饿。
入夜,山空人寂之时,她方才出去摘了足够多的野果,却不曾猎食,再次回了机关内。
她未死之事瞒不过姑苏上清,蛊王若在她体内死了,他体内压制躁乱内息的另一只蛊也会僵死。
所以她不曾打猎,怕留下过多的痕迹,毕竟没有人会想到她依旧藏在山崖上,他们只会在山崖下花功夫。
她如今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只要再忍一段时间,等到伤口好的差不多了。
介时长久无音讯,外边阿雀他们必然会察觉不对,出手控制穆国与隐凰城手下其他两国势力,到时侯姑苏上清视线分散,必然不会再严锁隐凰城,那是便是她的机会到了。
……
宁弦自山崖下来后,心思惶惶,怎么样也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跳下去,想不通她到底是葬身了崖底还是已经逃了出去。
踌躇再三,他还是出了隐凰城,悄无声息的再次寻了那日的读书人。
幽深小巷,郁郁柳树下,那人依旧是一派文雅,手提一盏灯笼踏着夜色,不紧不慢而来。
“挑灯问路,何处”
宁弦几分焦灼之色难掩,匆匆答道:“东西南北,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