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副官正了一下军帽,喊了一声:“特务排列队上船进舱休息;卫队甲板警戒!”。不到十分钟人员全部就位,他满意地点点头向前一挥手示意,船长却死活不肯,说是回容县要经过几处险滩,天黑以前无论如何闯不过去,武鸣号吃水深速度快夜航太危险。既然这样只好在藤县过夜了,谁知天有不测风云,第二天一早大雾弥漫,任你心急如焚也无济于事,好不容易等到江面上迷雾散尽已过去几个时辰,武鸣号终于拉响汽笛缓缓驶离码头,劈波斩浪溯江而上。王婉兮几乎一夜没睡一动不动守在夏苍床头,也说不清为什么,这个年轻人生死未卜的命运竟使她如此牵挂,一颗心悬在半空生怕他醒不过来,作为医生她明白死神在一步步逼近,万一服下的药不灵怎么办还有没有应急的良策王婉兮紧张地在记忆中搜索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终于痛苦地承认除了祈祷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主啊,求你保佑他吧。”王婉兮在心里默念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夏苍依旧沉沉地睡着没有任何知觉,仿佛是一具灵魂业已远去的躯壳。你怎么还不醒啊一个不祥的念头瞬间从心头闪过,王婉兮像被电流击中一样浑身一抖站起来,一步跨到床前抄起夏苍的腕子颤抖着将手指搭上去,半晌她舒了一口气——脉搏没有什么变化——看来伤情还稳定。,王婉兮殚精竭虑使出全副本领同死神搏斗,早已筋疲力尽,不由自主地阖上眼皮手撑着头慢慢跌坐在椅子上……
太阳渐渐西下,小小的舱房里昏暗下来,忽然舱门“咿呀”一声开了,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谁呀”王婉兮揉了下眼睛懒懒地问。
那人跨前一步狞笑着说:“你以为救得了他吗做梦吧!”
是陆方晓!王婉兮“噌”一下直起腰,瞪大了眼睛,只见一抹斜阳从半敞的舱门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脸,它那温柔的光芒四下散开,使一切都变得暖暖的。小小的房间里安静如初,唯有舷窗外隐隐传来突突的马达声,均匀不断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地响着。
“是个梦!”王婉兮如释重负轻轻拍了下胸口。也不知船到哪儿了,还要多长时间才能到家,不行我得去问问。
这段时间李树安一刻也没闲着逐个房间察看,新来的四十多人他不认识,问问这个姓名、年龄,家住哪里;问问那个有没有相好的,遇到小同乡还高兴地拍打两下肩膀,不时开上几句玩笑。旧军队里官兵之间泾渭分明,能同弟兄亲亲热热打成一片的长官实属罕见,毕竟都是年轻人嘛,当兵的一下活跃起来把李副官围在中央,无拘无束你一句我一句抢着说话,欢声笑语不断飞出舷窗。李树安满面春风走遍了武鸣号每一个角落,就像一块磁石吸住了每一个人。巡视完毕他走到船头背着手眺望远方,船正在一段狭窄的航路行进,水流越来越湍急,骤然间汽笛一声长鸣武鸣号昂首闯进一处险滩。只见白浪滔滔,如同千军万马一样涌来,前面才被礁石拍碎,后面又奋不顾身地扑上前来,一时江面上涛声怒吼,竟如杀声震天,眼前似有一队队勇士正以性命相搏欲从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来。武鸣号艇首奋力劈开扑面而来的波浪,顽强地向前冲去,一股强劲的风掠江而过,瞬间浪花被高高卷起又狠狠地砸下来,略带腥味的江水打湿了他英武的面庞。李树安抬手抹了一把脸,神情显得异常严峻,他意识到这一去吉凶难料,阿龙和夏苍接连遇刺看来陆方晓知道不好要铤而走险了,下一个只怕要轮到夏翠,从藤县到容县足足四百里水路,逆水行舟又耽误了一夜,万一陆方晓早到一步可就遭了,那民团有二百多人,一旦反了单靠十几名卫队根本顶不住,到时候全仗混成旅的这个排了,即使这样对方人数比自己还要多上三倍,一场恶战怕是在所难免了。
“找了半天你在这儿。”
李树安回头一看是陈龙:“有什么事吗”
“咱们能行吗”陈龙没头没脑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
“咱们人可不多。”
李树安有些吃惊地望着他,似乎有些不认识了。说起来两个人相处也有五六年了,在他眼里陈龙没有半点心计老实得甚至让人担心,没想到还真看走了眼,这个弟弟聪明得很自己的心事一点也瞒不住他,李树安微微笑了笑大声说:“你怕什么,‘夫用兵之道,在于人和,人和则不劝而自战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