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2月2日,早七点。
公共租界,米露西餐厅。
早餐的时候,二楼的雅间很少有人使用,因为这么早吃早餐的人,往往都很赶时间,但是今天有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却坐在雅间里,共同喝着掺进了牛奶和方糖的咖啡,吃着香喷喷的牛肉三文治。
在这个动乱的年代,能享受这样悠闲而优雅的早餐,也是很难得的,上等人的生活,普通人是不能想象的。
这两个男人,一个是侯东来,一个,竟然是黄木仁,两个男人再一次紧急接头,而且如此堂而皇之,这简直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在开玩笑了----可是玩儿命,就是他们的工作,有些事情,他们必须亲自见面,才能商量,这样的风险,也就不得不冒了。
黄木仁讲重庆方面连夜发来的电报递给了侯东来,当然,这张纸上并没有写任何的汉字,只是一串又一串的密码,外行人看了,只会如读天书。
重庆发给黄木仁的是与他单线联系的最高联络密码,又被黄木仁翻译成侯东来看得懂的高级密码,侯东来认真的看着电报,并不出声,看完之后,用打火机将这张纸点燃了,放在烟灰缸里。
黄木仁忽然打开了窗户,然后没几秒钟,又关上了。
侯东来笑道:“怎么,你怕被烟熏到吗”
“按规矩,你应该把电报吃下去,而不应该点燃它,过浓的烟雾,会导致招待认为我们的房间失火了,不敲门就走进来。”黄木仁微笑道:“只要他听到我们的一句要命的话,就真的会要了我们的命了。”
“或者是他自己的。”侯东来冷笑道:“你果然谨小慎微,的确是我的老前辈!”
“你也不用恭维我,该谈正事儿啦:这次戴老板已经下了决心,要除掉周理君,我们都要配合他唱好这出戏。”黄木仁说道。
侯东来笑道:“看来最近戴老板和你关系搞得不错,你竟然如此主动的配合他的工作!”
“公是公,私是私,我虽然和戴某人不对盘,但是抗战利益为重,我不会因小失大的。”黄木仁笑道,
侯东来看着黄木仁,忽然说道:“老前辈,你已经为党国立下了不少功劳,实在没必要再继续这样战斗在第一线了。真的,你在上海呆的时间越久,认识你的人就越多,你暴露的可能性也就越大,间谍不是戏子,怕的就是脸熟。听我的,离开军统,到陈将军的第六战区去混个差事吧!”
黄木仁大笑道:“东来,我如果不是跟你已经混熟了,我会认为你说这些话,是戴老板派来试探我的!”
侯东来也笑道:“算了吧,你这样的老狐狸,什么样的人敢试探你呀”
“去你的,小混蛋!跟老前辈这么说话。”黄木仁大笑道。
两个人都是资深特工,平常都非常的谨小慎微,只有当跟自己人接
头的时候,才会稍稍的自然一些,特工的生活,本来就不是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所能从事的,他们每天都在竭力的压制着自己的真性情,可惜特工也是人,也需要沟通-----所以,也就有弱点。
侯东来道:“老前辈,我的建议你还没有听呢,以你对党国立下的功劳,去第六战区,做个少将高参,应该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侯东来对黄木仁提出这样的建议,也是有原因的,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代理对黄木仁的戒心越来越强烈,军统高层新一轮的清洗在所难免,代理追求的是“唯我独尊”的程度,整个军统内部的“反对派”,都将会被清除,代理的情报帝国,即将成立。
黄木仁是军统当中的另类,不是说他就绝对的是出淤泥而不染,而是他的烂事儿,的确比其它高层人物要少的很多,本质上来讲,他是个好人;而且他和代理向来不对付,这也是他结局不妙的重要理由,侯东来当然不想看到黄木仁这样的抗日干将有很悲惨的结局,未雨绸缪,提前给他个信号,这也是力所能及的事情-----别的,他就不能多说了。
黄木仁看着侯东来道:“东来,如果我跟你说,我从事特工行业,是为国效劳,而不是为了自己升官发财,这算不算是唱高调”
侯东来笑道:“对于别人来说,当然是唱高调儿!可是你讲出这番话,我却是深信不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