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回二十九《但为君故》(1)
「练师、舒舒……」
「舒舒、舒舒……莫离寡人而去……莫离我而去……」
──恍惚有谁正在唤她。
她闭着眼,似是醒着,又似是睡着。触目所及的世界一片黑暗,恍若却似又回到许久许久以前,某个曾熟悉又陌生的时候,又是谁正声声催着她睁开眼……
他唤她练师,唤她舒舒……
她记不太起那是谁的声音了,她很想睁开眼,可却觉得累,似乎闭着眼更舒服些……她忽然想,就这幺久久睡下,似乎也不坏。
──许久,却隐隐有一曲熟悉箫声,悠悠传来。
那调子十分熟悉,她或曾听过许多次……沧桑悠远,彷彿勾勒一幅江河万山如画,悠然而去,苍然而来,却竟只如一场梦……是谁刀影淡然舞于月色,又是为谁而舞……恍然听去,那曲音里头,似还带几分不捨和着急。
是他幺?是他正唤着她幺?是他用那曲子要将她唤醒幺──
睁开眼时,她却只嗅得满室药香扑鼻而来。
身子虚弱得令她几乎动弹不得,她艰难地微微侧首,只见白衣身影落于窗畔静伫,执箫而奏,望月而笙。
眨眨眼,她下意识便开口唤:「子龙……?」
听见她哑然声嗓,窗畔白衣男子瞬时回身过来──眉眼温净儒雅,袂袂白衣翩翩,那温净男子眼里全是担忧──她回过神,才察觉奏箫的身影是陆逊。
心底却不免闪过一丝苦涩。
是啊,怎幺可能会是他呢……
「……舒舒醒了。」眼里闪过一丝複杂疼痛,却未予她察觉──陆逊未漏得她那一声唤,只僵硬一瞬,很快便轻扬起笑,将竹箫搁下,挪步过去斟茶,并将她轻扶起,然后将茶水喝下。
「……多谢……」只觉头昏脑胀,身子沉重得彷彿已并非自己,何若舒蹙了蹙眉头,润过茶后,觉得乾涩喉咙似好了些,于是启脣道谢。
她现在在哪里?
身子好沉,头好晕……
不过这儿,瞧着却有些像尚未迁都时,孙权的寝宫……
「至尊身有要事,已先回了建业,因妳现在不合适走动,便将妳留于武昌吴王旧殿好生休养。待是妳好些了,我再亲自送妳回宫罢。」微微一笑,陆逊将她饮毕的茶杯接过放下,又起步过去不远处,从正熬着火的瓷瓮里盛了一碗汤药。
仲谋回建业了……何若舒愣地眨了眨眼。
醒来前最后的记忆是晕去在返回建业的船只上,是那只刻了他的姓的玉……
愣地回神过来,她忙想去寻那玉佩,低眸一望,方才察觉那只玉一直都在她手里,紧紧攒着,似不曾放。
于此,她才稍鬆了口气。
那只香囊已随他入葬,他留给她最后的遗物,她不能丢。
「那首曲子……」对于浮沉中隐约听得的曲调始终在意,她哑然出声。他……怎幺会特地吹起那首曲子?她应当未曾与他提过这曲子的来由才是啊。
却令她险些以为……是赵云曲和笙箫,不捨而入了她的梦。
可却连梦,都未见得他……
「我从宫人那儿听闻,妳先前最喜令二公主奏这曲子,闲来无事,便试着吹奏……」若无其事地笑笑,陆逊一面将药捧来,后将眼里所有思绪隐去,只余脣边清浅笑意,神色一贯淡然自若,「《江山如梦》,是幺?」
──他自不能向她说,他是特意从昔往曾服侍她的婢从打听,她每每病时,最喜听这首曲子入眠。
她于梦中昏睡不醒,他百般着急之下,只得令她至少激起些醒来的慾望……江山如梦,想必这首曲子,定也与赵云有关吧。
她这回,却是当真差点儿便要进了鬼门关了……
「……」何若舒闻言沉默,心口又是一疼。
眉间轻拧,陆逊将她扶着,小心翼翼地就口将汤药喝下──她原该是要自己来的,可她现在根本一点儿力气也无,更遑论要捧碗。
只是这房里,怎幺却连个婢女也无……「我──昏了多久?」将药喝尽后,她垂了垂眼,又问。
「七日。」眸色轻歛,陆逊将药碗搁下,嗓音轻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