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回二十八《相思断肠》(5)
「舒舒不留下参与丧礼幺?」
望着眼前失魂落魄的女子,宫月颦眉抬眼,却瞧她哭得双眼发肿,颜色苍白,便连步伐也不稳,却亦只得歎。
诸葛亮这回北伐,她没有跟去,未想不久便传来了赵云病重的消息……
五虎大将,前头四人皆已殁去,或战亡、或病死,如今终是换得了赵云幺……她虽与赵云并不算熟稔,但无论如何,他说来总也是季汉大将,她想,她帮着诸葛孔明来看一看也是应当。
可未想,他这回濒死梦里,喊的却全是何若舒的名。
虽知她现在已是吴主之妻,可却终究不想他俩连声告别也无便生死永隔……那样于她或他,都太过残忍。
可看着她方才哭得那样肝肠寸断,哭得几乎便要晕厥过去,还是她赶至屋中,与众人多番劝慰安抚,才总算让她稍稍冷静下……她又不禁想,自己那样十万火急地令人将信送至她手中,究竟是对还不对?
生离死别……她却都已与他经历,终究还是未得相许。
「不必了……」轻轻勾脣扬笑,何若舒笑意苦涩,歛眸摇首,「能见得他最后一面,我已知足……且我这身分,是不合适再留了。」笑得悽楚,她将斗篷拉起,掩去如雪苍颜,手却仍微微发着颤。
──最心爱之人在眼前断气的痛,也不过椎心如此。
赵云走了,徒留来生再续的诺言,再无转圜余地。
可她却还不能陪他走。
他死了,可她仍还得活着。
她负了他不离不弃的诺,所以是否,他终究也未许得、那个要晚她一步走的约……
「舒舒……」微微蹙眉,宫月瞧着她分明笑着,却似是下一秒便会倒下一般虚弱──分明还活着,却像已同他死去。
这幺些年,她却把自己折磨成了这副模样,如今又是如此……这教赵云死后,又如何能够安心?
「这个东西……妳替我让它同子龙一起入葬罢。」将腕上髮绳取下,何若舒抿了抿脣。她原是也想将那只结髮同心的结,也一同伴他下葬,可……终究是捨不得,捨不得将那五日的相守也一同抹去……
犹记那时长板坡之上,赵云曾说,以此髮绳为信,他定会活着回来见她。
如今……便作是将此结同命,一齐随他去了吧……
将那条已有些破旧的髮绳接下,宫月颔首答应,方后歎道:「那幺,一切保重。」原以为自刘备死后那一会,她俩应当不会再见,未想却还能有今日一别……但那个日子不远了,怕是不久后,便连她也该去了。
何若舒亦颔首相应,似是累极,未再出声,只余她一人于门旁,却再无留恋。
缓步回了江畔,她方抬眼,便见孙权依旧立在那儿等着。
「……见过他了幺?」见她神色苍白悽悽,孙权心里一揪,既是心疼,又是心酸──却约莫也料得是发生了什幺事。
闻言,她微微抬起眼,虚笑着「嗯」了一声。
而他歛下眼。
她的眼睛肿得那样,定是哭过了吧……
他已几乎想不起,他有多久未曾见她哭了?自回江东后,她待他总是那样轻浅含笑,便是公瑾和子明殁去,纵见她哀伤,她却也没有落泪。
甚于尚香死讯传来时,她也只是沉默哀痛地歛着眉眼,然后将那只遗信递与他,淡然道:「尚香她……终是遂愿了。」
──若今日是他走了,她也会为他落泪的幺?
虽知自己不当这样想,可他却恍惚发觉,他几乎未曾见过,她对他着紧慌神、再无法抑制的模样。
「他情况如何?」沉顿许久,他终是再开口问了句。
听闻他这一问,何若舒微怔间,颜色更白了几分。
「……他走了。」轻声开口应话,她的声音里却有几不可闻的颤抖,但仍拗着脸色,似是不肯于他面前显出悲痛……闭了闭眼,她想勾脣再逼自己笑,却发觉自己已然累得连脣角都扯不动了。
「仲谋,我们……回去吧。」
许久后,她低声启脣。
孙权纵然心中酸楚,却更不捨见她如此,连忙将她孱弱身子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