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那天晚上的帐篷,是距离铁道不远的。兰新铁路边几公里的位置,那段公路的规划,几乎与铁路是平行线。下了火车,当地标段的施工队有车,把我们接到他们准备施工的地点。帐篷和睡袋都是我们自带的,当然吃饭,是跟着他们标段的项目部人员一起。”
我回想起来,当年我们四人一起自驾游西北,仿佛也经历过这一段路程。因为在开车时,看得到远处火车,公路在有一段,跟铁路平行。也许,当时我们走的公路,就是小苟他们当年修的。我印象中,柏油路,在大山与戈壁之中,对比相当冲突。
“白天核对完毕后,晚上就挨着标段项目部扎帐篷,当然人家对我们是比较客气的,相对他们来说,我们是甲方。”
他们路桥集团,在这个大工程中,应该是总包单位。设计和施工管理,是他们负责的项目。但在具体施工中,又通过划分为各个标段,分包给施工企业。相对于分包商,他们就是老板,是甲方。小苟的核对工作,就是对施工分包单位,是否严格按设计定点,进行的检查,分包单位对他们应该是相当于接待上级领导的考核。
“当时的宿营地,是在一个山洼的缓坡之下,因为这里夜间风特别大,如果在山脊上,或者没有遮挡的戈壁滩上,风吹石头跑,会伤人的。那么就是在山洼,如果背靠陡坡,虽然挡住风了,但山上如果有滚落的石头,也会伤人。”
扎营地点,是非常讲究的。在部队野营拉练的时候,这是一项专门的课程。
“那是一个月圆之夜,预计中的暴风没来,白天风沙眯眼的喧腾消失了,整个荒原显得辽阔而静谧,面对月色下的祁连山,我产生了一种伟大的神圣感。”
他用这种非常文学的方式叙述,词汇的准确性和优美感,让人陶醉。谁说理工男就没有情怀了他们能够感受,只是不常表达。
“在河西走廊,祁连山是一个巨大的存在。它像一个老人,须发皆白,月光如眼,静静地注视着生灵。它们始终在那儿,无论古人还是我们今天,从没有逃过它们的法眼。我觉得古代边塞诗人们,也许不是职业写诗的文人。那些诗人也许多是能够识文断字的武士,但在这巨大的雪山之下,在这巨大的荒原之中,充分感受了这股苍凉之气,偶尔用文字抒发一下,就成了磅礴的诗歌了。”
我对他这段叙述伸出了大姆指,小苟不算是专业的文人,但他的这段如诗的语言,张口就来。如果不是那宏大的现场感带来的,那还是什么呢
“我一个人走出帐篷,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我在想,恐怕又是酒喝多了或者起来解手
“我在等风来”他说到:“我本来没有什么浪漫的气质,只是第一天在这里宿营,有好奇心罢了。当然,月圆之夜,情绪不稳,这是正常的。”
按科学解释,月圆之夜,由于光的原因,或者月球引力的原因,影响人的睡眠,这已经成了今天科学中的常识。古人喜欢歌颂或者感叹月圆,除了美景之外,睡不着,也许是原因之一。如果是半月或者残月,怕该早就进梦乡了吧。没有月亮的夜晚,不仅睡得沉,关键没风景,也就不容易产生诗歌。
但他的一句“等风来”,是多么美妙的想法啊,光这个词,这种期待,就足以承载一百行诗的框架了。
诗歌和情感,美妙在于对比。当一个年轻人,从四季常青的南方,来到荒凉无比的戈壁,在这巨大的雪山之下,强烈的对比,让他产生了视觉的对比,从而产生心灵和情感的冲击,艺术感就产生了。
而逻辑之美妙,来自于自洽。对比与自洽是不好统一的,所以,理工男,因长期逻辑的训练,以及工作中遵从逻辑的习惯,让他们看起来,很少具有艺术气质。但他们不是没有潜质的,只要到达合适的环境,对比一来,内心的起伏,就会张狂起来。
当然,小苟不仅产生了艺术情怀,而且有优美准确的艺术表达,这与日常训练有关。也就是李茅的父亲,他是小苟的语文老师,他在中学时期对小苟的文学训练,为小苟今天的艺术语言,悄悄地打下了基础。
真正的知识,要如何算得上完全掌握呢就是你意识不到它在哪儿,但当需要用时,下意识地就流露出来了。
“我忽然听到,有声音,仿佛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