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铜镜中含泪委屈的少年,片刻,嘴角勉强勾出一丝笑意,“又任性了。”
说着,再不动声色,挽起她一头如墨青丝,细心笼进束发冠戴,赤金系冠丝绦在颌下结紧,子寰拉她转过身来,伸手为她抚平衣面上的皱痕,再抬头时双眸一亮,面前的少雨已分明是个英姿飒爽的少年武官模样。
“他应该没告诉你,真正的‘翊卫郎’,其实就只有八个人,如今驻防帝都四门的黑翼羽林军便为他们中人掌管,这八个人是他自幼精心甄选并培养出来的心腹,他们在民间另有个名字,称‘八绝将’。”
子寰侧头看向窗外,寅时的天空是浓稠到发黑的蓝,他负手走过去,停在窗前,仰望漫天星辰,语声深幽如从天外飘来,“皇上七岁登基,其时内有孝纯太后垂帘,外有皇叔徵王主政,名为一国之君却毫无实权,只能整日于后宫游荡玩乐,从那时起他便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些婴孩密养在身边,而他们……便是‘翊卫郎’的前身。
四年后,他施计诛杀徵王,下旨灭其合族,更派人幽禁孝纯太后,徵王的一干党羽死的死,流逐的流逐,无一人幸免。谁能够想到,当时做这一切的,不过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带着一群少不更事的小孩子”
少雨听得怔怔然入了神,师傅只是避繁从简,虽然没有明说那四年里褚帝曾经经历过什么,之后又用了怎样的计谋亲手诛杀自己的皇叔,可她还是听出了一身的冷汗,一想起褚帝看人时那阴鸷冷厉的眼神,她便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那八个人……便是当初他密养在身边的那些婴孩吧”
子寰不曾回头,低低答道,“有几个是,并非全部,而眼下的八个人……是仅剩的……”
“仅剩的”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少雨愣了愣,却没有再开口向他追问,有些事,师傅不愿意说,问了也是白问。
“也是最优秀的!”
子寰回转过身,冲她微微一笑,然而眸中却毫无一丝的笑意,认真而又肃重,“当年外退山戎,内平永年公叛乱,八绝将一战成名,之后,那八个人便渐次从‘翊卫郎’里脱离出来,而今的‘翊卫郎’,如陛下所说,皆是些贵戚近臣子弟,一旦立功,便都加官进爵封侯拜相,从此对他尽忠职守,无人心怀异志。
只是到如今,他们当中已再没有谁能比得上八绝将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了,毕竟,自他七岁登基以来,也就只有八绝将陪着他从童稚到少年,从无权幼主到一代帝王,从初掌权时那些枕戈待旦十面埋伏的日子,到今天的举朝臣服,天下太平……”
少雨抿了抿唇,语中透出些许落寞,“他们是他们,我是我,进了宫,我也只是那些贵戚近臣子弟里的一个,八绝将再怎样受皇上的器重,都与我无关……”
“不!”
子寰紧蹙了眉,猛地挥手打断她,“你和那些纨绔子弟不一样,你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终有一天,将凌驾于八绝将之上!”
晨曦中,冬日的苍穹积着厚厚一层乌云,沉沉压顶。举目望去,天地相连,到处都蒙着压抑而晦重的铁灰。
少雨低头拾起垂挂在腰间的青玉鹰珮,轻叹了声,怅然而笑。
师傅的最后一句话想告诉她什么,八绝将的地位岂是她能够轻易取代的当年褚帝杀皇叔囚太后时年仅十一岁,上位之后便牢牢把持兵权,他调兵,八绝将用兵,南朝百万雄师悉数只听从他一人号令。更有传闻说褚帝将攸关南朝一国生死存亡的重关九道布防图一分为八藏在那八个人身上,一损俱损,一荣皆荣。
所谓的“双子”跟他们比起来,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跟人家比
“在想什么”
传入耳畔的声音低如耳语,站在阶前出了神的少雨身子一震,忙转身单膝拜倒在地,动作大气,毫不拘泥,行的正是武官之礼。
褚帝淡淡一勾唇角,语调慵懒,“抬起头来。”
少雨怔了怔,还是依言抬头,却低眸望向自己的鼻尖,不敢亦不能直视他。
“这孩子生得真俊俏。”
褚帝低声赞叹,笑着瞥向身旁,“静言啊静言,朕瞧着他把老六都比下去不少,你觉得呢”
被唤作静言的男子垂手作答,“‘双子’才貌名动帝都,今日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