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秦洵端着笑听西辽太子慕容贤对自己大加赞赏了一番,心中丝毫不为所动。
他太有自知之明了,过去长安城名号响亮的“四公子”,哪一位不是佳评如潮,朝宴进行到此刻,宴场的一众人等已经一个不漏地将四位夸了个遍,还派出棋士与“弈不逢敌”的堂从戟对弈几场,西辽棋士最后对堂从戟将军的棋艺赞不绝口,堂从戟也礼尚往来地夸了回去。
西辽太子慕容贤还颇为可惜地表示,此番一趟大齐之行,没能见到“四公子”之首的奚广陵,实为一大憾事,希望往后若有机会,能与广陵公子把酒言欢。
秦洵当时心道一句广陵公子不饮酒,百无聊赖地捧着茶杯,目光一扫周遭朝臣,扫到了当年逼酒奚广陵的吏部尚书严斌业,稍作停留便又移去别处。
此时慕容贤夸赞秦洵,用的便也是“四公子”起头,道是虽说在场宾客中“四公子”缺了一位广陵公子,不过听闻去年历练回京的秦三公子如今在长安也是声名远扬,不出几年,怕是“四公子”中要添上一位,改称“五公子”了,皇帝听到这些话似乎心情不错,随声也夸了秦洵几句能成大器,皇帝开了口,朝臣忙不迭跟着附和,简直要把出了名游手好闲的秦三公子夸出花来。
秦洵脸都要笑僵了,一连应付好几声“哪里哪里”、“过奖过奖”,借着低头端茶杯的举动,低声跟齐璟说了一句:“尽瞎吹,我的内心毫无波动。”
秦洵很清楚,长安不会出现什么“五公子”,他秦微之的品性跟多年佳名的“四公子”压根不是一个层次,奚广陵是“人间绝响”,堂从戟是“军中首选青年才俊”,秦淮是“风流才子”齐璟是“皇子翘楚”,但若是旁人提起他秦微之,恐怕下意识想到的会是一句“长安第一纨绔”。
秦洵压根不相信朝臣们这些夸他的言辞中能有几分是出自真心。
本以为捱过一阵让自己不自在的夸赞也就会被放过了,不想那西辽太子今日跟他秦微之犯冲,夸着夸着慕容贤话锋一转,言辞不对劲起来:“世人常道‘百闻不如一见’,果真如此,先前听闻秦三公子男生女相,容相虽为惊世美人,却阴柔有余,阳刚不足,还以为本宫今日会见到一位娇滴滴的小娘子,不想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本宫一见秦三公子,倒是气度不凡的翩翩少年郎模样。”
慕容贤此言一出,宴场忽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秦洵刚刚执起筷子打算吃菜的手一顿,心想我就知道你来者不善,啰里八嗦这么久,原来都是在为人身攻击做铺垫呢。
慕容贤倒没有坏了气氛的自觉,笑着说完话,笑着端盏饮酒,主座的大齐皇帝也并无解围的意思,摆明了是打算
看秦洵自己如何应对,或是旁人如何给秦洵解这个围。
秦洵心下哀叹着我今日招谁惹谁了,早知道就该学襄王他老人家笃信命理卦术,出门前先翻翻黄历才是,他余光瞥见齐璟放下筷子在拿帕子擦嘴,心知齐璟这是打算代他反击了,虽说由齐璟出马,秦洵相信他十成十能不软不硬地将西辽太子的话堵回去,但眼下这般场合,总让齐璟太回护自己频频替自己出头,不大好。
秦洵便赶在齐璟开口前,自行含笑回视了慕容贤:“早前听闻西辽人普遍身形高大,西辽太子更是个五大三粗的莽汉,的确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简直是以讹传讹,太子殿下分明相貌堂堂,仪容得体,真不知是哪里来的谣传,误人不浅。”
秦洵这话说得不算客气,很有些孩子气斗嘴的性质,却是符合他“秦三公子”在外一贯轻狂的作风,直白而有效地在顶嘴,看的就是对方是否有心同他计较。
秦洵赌的就是慕容贤绝不会在这种场合里非得跟他纠缠出个所以然。
果然对方无意纠缠,朗笑一声,道他性子有趣,让人想多与他交手切磋,讨教一番。
皇帝笑道:“年轻人多打交道也好,西辽太子不妨多在长安歇息几日,与微之互相讨教一二。”
慕容贤道:“择日不如撞日,正好今日酒酣兴浓,东齐陛下意下如何”
五国之间的国号其实皆为单字,好比正式来说,大齐叫做“齐国”,西辽叫做“辽国”,北晏叫做“晏国”,只是各个朝国自身境内的统治者与天下百姓,惯常自尊个“大”字,便为“大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