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洵将一桌清粥小菜一扫而空。
他离家前用的早膳,到太极观时已过观内午膳时辰,好在他有些先见之明,从家里厨房拿帕子包了几块糕点揣在袖中,本想就着茶水垫垫肚子候着观内晚膳好了,不曾想合一道长甚是体贴地给他留了食,清淡归清淡,却是热气腾腾且口味不错。
感动,以后再也不管他叫小道长了。秦洵吃饱喝足,揉了揉腹,再望向坐在对面笑容和煦的合一道长时,眉梢眼角都是餍足的愉悦之色。
居然在旁人全程注视下也视而不见自若解决一餐饭,合一道长好笑地想着,又明显感觉到面前这少年吃饱后对自己的好感增了不少,他笑道:“道门清修,粗茶淡饭,若有招待不周之处,秦三公子尽管言明。”
秦洵心情颇好地连声应着:“客气客气,多谢道长款待。”
正餐归正餐,点心归点心,秦洵改不掉吃完正餐再往肚子里填几块点心的习惯,还是把袖中的点心包掏了出来,置于桌上解开手帕系结招呼着合一道长分享。
这少年在某些时候还有些孩子气,合一如此想着,道了声谢,给面子地取了块糕点捏在手上。
“秦三公子当真想用广陵举子”
秦洵眸子一弯:“合一道长英明神武啊。”
昨日差人递来太极观的拜帖只道明今日欲登门拜访,自他初至太极观到这会儿将一桌粥菜解决干净,他都没开口提过一句此行目的,合一道长却是开门见山先点破。
“不敢当。”一顿饱腹粥菜就将他收买,他骤变的殷勤态度叫合一忍俊不禁,“是三公子自己的意思”
秦洵颔首“嗯”了声,笑道:“齐璟不要。”
齐璟其实不想收用广陵公子信中所指之人。广陵公子不喜背着人说三道四,因而并不以己私示意齐璟将这位已然入京的广陵举子如何,一切交由他自行定夺的意思。但秦洵知道若不是情非得已应付场面,齐璟并不是很喜欢与品行不端的人打交道。
当然,如果说秦洵的某些行为也可归为“不端”二字,他便算是齐璟唯一一个例外。
分歧那时,秦洵轻描淡写笑道:“你不必与他打交道,给我用就好。”
他们二人之间,有一个去做恺悌君子就足够了,总要有另一个人顾念家私。
合一神色忽滞一瞬,问出句题外话:“三公子……平日不唤殿下表字”
秦洵下意识轻轻“啊”了声,后知后觉是自己叫“齐璟”叫得太顺口一时不察,这时候再改口自然就欲盖弥彰,他无所谓地笑笑:“小时候不懂事直呼其名,顺口了就没改。”
小惑一解,合一问回正事:“那广陵举子,三公子为什么要”
秦洵吃完手上一块糕点,拍了拍指上
碎屑:“大概因为我想试试能否对付得来吧,被广陵公子道一句‘才盈’的人,不用可惜了。”
“那是打算如何对付”合一道长好似并不着急结束交谈,颇有几分好奇地追问了下去。
“愚者易蔽也,不肖者易惧也,贪者易诱也,是因事而裁之。”秦洵摩挲着下巴半开玩笑道,“想必对方是为功名利禄而来,自然是威逼利诱一套上齐了,甜头嘛,我这里还是拿得出的。”忽又正色几分,“不过还是得看他入不入得殿试,出结果前我并不会插手此事,原则这种东西我总归还是有几分的。”
文武前十入殿试者,皆是板上钉钉留朝拜官,只是官品以最终殿试排名为据罢了,秦洵并没有打算为笼络此人在考核筛选上动手脚为其谋私,只待他当真入得殿试得授官职再行笼络之举,毕竟若其才学不足以入殿试,那也就没必要为其大费周章了。
见青年道长双眸含笑注视自己不语,秦洵又问:“道长这是在想什么”
“贫道在想,秦三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方才秦洵所道“愚者、不肖者、贪者”之言,出自鬼谷子之口,要知道《鬼谷子》所书多为朝堂战场纵横捭阖,几乎没有教导人做善男信女的内容,这少年年纪轻轻,竟奉此道。
秦洵听到“孩子”二字时生生忍住了撇嘴的冲动,顺口反问他:“合一道长以为如何”
“娇纵任性。”
秦洵脸上笑容差点就挂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