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莹狐疑地接过书信,展开一看,果然是爹爹的笔迹:
青儿吾儿,一别月余,无恙乎前日忽闻婉芸晋嫔,合家怡怡然,后知青儿侍奉太妃勤恳,父甚感欣慰。师家三代承蒙皇恩浩荡,吾儿侍奉主上,务必兢兢业业。
开头一段是一段冠冕堂皇的说辞。婉莹心想:这封书信是由贺佑安转送,因此机密事宜,掏心剖腹之语,爹爹一概不提。再往下看:
父上月偶然小恙,现已无虞。尔母每每念尔,莫不以泪沾襟。芸与红绿三仆,常以尔昔年趣事,逗之以乐,却也聊淡光阴。父每日公干之余,亦与尔母闲叙,须臾间暂得解脱。
家中亦有一趣事:花房收养之鹊,今已痊愈。尔母以鹊类尔,喂之以精,养之以情。每日细心顾看,心甚淡然焉。
贺将军百忙之中,替父传书,见信之时,务必拜谢将军劳苦。
信末遥祝吾儿平安顺遂。父永安九年腊月二十二亲笔。
短短一页书信,婉莹反复读了四五遍,眼神一个一个地抚摸父亲的笔迹。好像小时候父亲一遍一遍揉搓自己的脸一般。
父亲上月生了小病会不会是自己做梦梦到的那几日肯定是,父女连心,母女连心。父亲病了,所以自己才会做那样的梦!
母亲每想到自己就会哭泣,这一点,就算爹爹不说,自己也能猜得到。跟着母亲过了16年,从未分开过,母亲想自己落泪,自己想母亲的时候,哪一次不是把枕头哭湿!
还好爹爹常能陪伴母亲,这也稍稍能缓解母亲思念自己的忧思。
最最揪心的就是那‘以鹊类尔’四个字,婉莹读到这里,心就被狠狠地踩一下,又沉又痛,不能自拔。长长的羽瞳剪出两股悲情的流波,心里哭诉道:“娘,青儿好想你。”若不是贺佑安在侧,婉莹真的忍不住要喊出来,然而还是按捺在心底,任由眼泪如雨,经营滑落。
贺佑安看得眼角也有一些朦胧,都说女儿泪是英雄冢,贺佑安心疼得要碎,恨不得让自己代替婉莹难过。束手无策地站在旁边,哄也不是,劝也不是,只能掏出自己袖中的帕子,试探着递给婉莹。
婉莹哭了半天,看着贺佑安递过来的棉帕子,想到爹爹在信中交代一定要拜谢贺佑安。不由得接住了帕子,擦尽眼角的泪痕,咬了咬唇,说:“谢谢将军替我们父女传书。”
贺佑安是天底下第一号的正人君子,自从这封信交到他的手上,虽然只是一张信纸,没有封进信封,但是贺佑安揣在怀中一天一夜,从来没有打开看过一眼。他知道自己已经把想说的话,和心里的千秋全部告诉师大人,师大人多少会为自己打算。
然而忽听婉莹这句话,贺佑安还是有些意外的惊喜。不知所措地望着婉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次轮到婉莹先开口,“我爹爹气色可好”
“昨日我见师大人的时候,气色还是不错的,也未觉得有异样,可是信中说了什么嘛”
“爹爹上月偶然小恙,究竟是什么小恙也没写清楚。”婉莹有些不放心。
“冬日嘛,无非是伤风着凉之类的症候,不过昨日师大人气色还不错,我们大约也聊了有一个时辰,并未听到师大人咳嗽喷嚏什么的。”
“信上写,爹爹的病已经好了。”
婉莹看了父亲的信,好像把贺佑安之前唐突自己的不悦,一笔勾销了似的;又好像父亲的病症重要过自己的小情绪,一时间一笑泯恩仇,既往不咎地跟贺佑安攀谈起了父亲的近况。
贺佑安见婉莹有所缓和,心想:谢天谢地,谢谢师大人,真是帮了自己的大忙。婉莹若是不原谅自己,南征路上,自己心也不安啊!看来昨天跑这一趟还是管用的。至少换来婉莹主动跟自己说话。
“你明晚有时间么”贺佑安得寸进尺,鼓着勇气问婉莹。
“你想做什么”婉莹防备地反问。
“明儿是小年夜,宫里放炮仗烟花送灶王爷上天,我想带着你去摘星楼看烟花。”
贺佑安跟婉莹说话的时候,总是只用你我,不用名字,这让婉莹十分不适应。
“将军后日开拔,想必冗务在身,婉莹就不叨扰了。”
“不,不,正是后日要走了,我才想请你一起去看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