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间,雪,雾,林海。
在那棵生了颗瘤子,好似腋窝多长了颗脑袋的云杉前,有一个小小的,铺了一层大针叶的土丘。是该叫做土丘的罢,那密密的墨绿腐殖令西蒙想起了德国军人的原野灰军装。德国人有句老话,“没参军的男人不拥有完整的人生。”但大概是德国人落败了,这句话终究止于德意志,也跟这些永年飘烁飘零的树叶般,无人问津。放眼望去,云杉冷杉齐声屈服在凛风中,哀哀哭嚎,但它们笔直冲天的躯干绝不弯曲一分。
“西苏(sisu),西蒙(simon)。”洛塔说道。
“hyv??,lota(好的,洛塔)。”西蒙回道,他用胸前挂着的莫辛纳甘拨开了碍事的枝叶,快步登上那像驼峰似的,冻的坚实的土丘顶上生着几丛霜白又萎靡着的欧石楠。西蒙端起望远镜,往掌心呼了口热气,揭开镜盖,擦干净镜面。“joulu
on
tulossa
ja
olemme
edelleen
partioimassa(圣诞节要到了,而我们还在侦察)。”西蒙搓着手不断呼气,隔着面巾,鼻孔依旧喷出了两道不规则白气,很快消散在林海。靴下积叶微微呻吟着。
“kuka
kutsui
ven??l??iset
maallemme?(谁叫俄国人在我们的国家里)”西蒙眼角余光中,洛塔军士一下子就跃上土丘,这个四十来岁的老兵已经有四个孩子了,最小的一个还在吃奶。军士用头巾把脸全裹了起来,遮着寒冷,他给眼睛留了条缝。而正是这条缝,西蒙看见了军士蓝蓝的眼瞳里尽是冷漠而严肃。“sisu。”西蒙默念道。
“emme
voi
el?
jouluna,t??t??
kutsutaan
ven??l??isiksi
ei
voi
el?
jouluna.(我们没法过圣诞节,那就叫俄国人也过不了圣诞节)。”老军士犹自带着怒气,西蒙理解他的心情。但人不能老带着这样的愤恨走进战场。于是西蒙选择闭上了嘴,不再说话,他挠了挠手腕,抠出了一只像是蚂蟥的虫子,他呸了一口,纳闷着怎么这么冷了也总能碰见倒霉的事情,他把这只吸满了血的寄生东西捏死,鲜血顿时晕开,一紧袖线,什么也看不出了。
望远镜里还是那副老样子,雪、雾、林海,一望无际的林海。丛山外风雪飞舞的地方,冬天里严寒逞威的地方,松树和杉树被吹得猛烈摇摆的地方,大把大把的尸骨已然埋葬。
“siell??(那儿)。”几里外匆匆升起了一缕白烟,西蒙掏出怀表看了看,七点二十五分。天迷蒙蒙亮了不大一会儿,捱了一宿冻的人往往这时辰最捱不住了。西蒙把望远镜递了过去,一边比划着引导着军士看向那儿有个稍微往东偏的树冠,淡淡的白烟,往东边吹的白烟。
“saimme
heid??t
kiinni,
paska(我们抓住他们了,狗崽子)。”军士高兴地嘟囔了一声,马刀样割开一条缝的嘴巴来回开阖着,碰了碰西蒙胳膊,飞也似地跳下土丘,钻进了树丛里。
西蒙摇摇头,跟着踏进了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猫着腰,绒帽挡开了热烈像是家里婆娘亲吻似的枝条,也是杉木造的莫辛纳甘沉沉的,西蒙尽量把头低下的同时又把眼珠子放亮些。穿越林间向来是件苦难活,从前追驯鹿时就是最好的佐证。那些皮糙角硬的美丽生物往往能一头扎进雪原中奔上几天几夜不休息,一直从瓦萨奔到奥卢,再歇歇脚力,就到了哈柏兰达。但跑得再快,猎人还是能一枪击毙。
现在,他们去狩猎俄国人。
“sihist??(嘘)”老军士暂时俯下了身
子,海泡石样皲裂的大鼻梁不住抽动着,金白色的胡须和松针似的。他单膝跪下,专注地侧耳倾听着晨风捎过来的味道。“ven??l??iset
ovat
ed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