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还是倔,一梗脖子道:“你就别管我的事。”
李顾气得直哼哼,他现在比老村长懂得更多,知道宁川想要发展,就必须得走出去。不是以附庸的身份去往城镇输血,而是以宁川的身份站起来,这条路确实很关键,可是……可是他们眼下根本做不到。路,太贵了。
这两人都倔,无法互相说服,只好歹还相互有着情分,年还是能过。年夜饭上村长多喝了两口酒,李顾还记挂着他搬废料的事处处跟他不对付,说你省省吧,这瓶是不是都快喝没了,不是要等我结婚吗?村长光笑,也不说话,眯着眼看李顾,活像个看相算命的江湖骗子,最后这“江湖骗子”铁口直断:“唉,还结什么婚,你小子就不是个有媳妇儿的面相,你爹我什么都留不下来给你。”“嘿你还真是……”李顾一把夺了他的酒,里面还剩了晃荡的半瓶。他倒不为娶不上媳妇儿生气,纯粹是因为村长的语气叫他听了心里堵。老村夫应该永远是那个驴脾气能随时跟全世界去抗争的,他稍微一流露出认命投降的意思,就叫李顾格外心中涩涩。
纪寒星适时出来转圜,给村长夹了一筷子菜:“别喝酒了,多吃点菜来。”村长抚着心口感叹:“还是星星好。”
一晃到了初五,村长大清早出去捡料子,最后是被人抬着回来的。隔壁村拆旧房子的时候旁人没注意,墙倒下来,把村长脚趾骨砸得稀碎,左边小腿也用不上劲儿。李顾红着眼骂他:“你就是该!”可是他背过身自己却又忍不住要哭。
他就是担心会这样,一直在心里提防着,可事情还是发生了,如同宿命。他原本是个心窍不开屁事不懂的野小子,可现在他会哭了,他哭躺在床上哀哀叫的老村长,哭村里修不上的这条路,也哭命运之哀。他的哭不是爆发出来的,倒像是积累了多时的委屈都变成了水泽,这个人的心里再也装不下了,就变成眼泪,从眼睛里涌出来。
纪寒星去拉他的手,顺着他的手指慢慢牵到他手心,小孩的手柔软而温热,是幼嫩的,但充满了生命力,他说:“别哭,李顾哥哥。”
李德正路
李顾以前觉得人的成长是按部就班的,如果在宁川这种地方,就是五六岁能帮家里烧水煮饭,七八岁能帮忙干农活撑起半边天,十三四岁放出去养家糊口。如果按照城里读书的节奏,就是先读初中,再读高中,然后是大学,读完了找个好工作。他没想到有时候生活根本不给人按部就班的余地,想要不被打倒,就只能成长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老村长那条腿始终也没治好,他变成了一个瘸子,还是个有点伤心的瘸子。毕竟只剩一条好腿,攒料也没原来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