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的窗户更说不清。于是他走到了平时上课的地方,打开教室门窝了进去。教室也不算暖和,只是好歹没有冷风。
第二天有人来上课,发现纪知青趴在课桌上陷入了昏迷。这时节夜里已经很凉了,他原本就一场大病损伤了根本,经此一事,一发不可收拾地发起高烧来。
村长为此大发雷霆:“不愿读就算了,都滚,滚出去,出去做工!你们走,一代代都走,等这里的老人再走光了,这个村就可以散了。宁川没啦!一个人都不要留啦!”他这么撒泼的时候甚至露出些疯癫相,就事论事地讲,不止于此。可或许众人心底也都明白,这是村长心里压抑许久的绝望。人无法选择自己生在何处,他一直在努力当一个领头人,一个抗争者,但不代表他内心没有过怨怼。
在他投诉无门的命运困境里,纪知青是他的希望,让他看到宁川好起来的可能。他那么小心翼翼去守着这点飘摇的烛火,现在却被自己人一盆水泼灭,他心中比愤怒更多的,是浓重的悲哀。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敢承认去敲门的是自己。村长问过纪知青,听出那人的声音没有。纪知青只是摇头,他在高烧中,分辨不出是不想说还是不愿追究。
他意识昏沉,脆弱的情绪不受控制,他想起聂岩来。
那是他刚刚知道聂岩的工作原来那么危险,他严肃而诚恳地让他不要再去做,可是聂岩跟他感慨:“那个地方是真穷啊,你不知道,丁点大的孩子,没人教,跟着家长走歪了。整个村都在制毒贩毒,半成品就那么大喇喇地摆着。我们去抓一两次有时候根本没作用,他们找不到新的出路,还是会很快恢复原样。但不抓也不行,总不能看着那么点高的孩子就开始走歪吧。”
纪知青当时对聂岩的话没有深刻体会,他是来了宁川之后,才发现没有教育,没有发展,一个地方可以变得多可怕。其实村长想的并不全对,这些人并不会靠着出卖劳力走出去,进城务工之后,好一点运气的能攒一笔钱回来做小买卖,但他们依旧无法在城市里买上一间房子,让自己的子女接受体面的教育。他们中很大一部分人会在四十多岁带回来一身旧疾,因为无法从事体力劳动而被迫回乡,所以必须在这之前把子女培养出来,让他们去务工讨生活。接着他们在家给务工的子女带孩子,一代代的,这么循环下去。聂岩所见的“毒村”也是如此,他们生在那个地方,那样的土地,如果没有外来的力量帮助,根本没有人能够跳出这样的诅咒。
聂岩说自己要去出一个长期任务的时候,纪知青想要哀求聂岩别去,可他并不是一个柔软的人,他只会跟聂岩冷战,一副很气他不听劝的样子。
当时聂岩是什么反应呢?对方那样年轻,那样神采飞扬,脸上写满了年少意气:“总要有人去的,我不去,就会有另一个人去。他也会是某个家庭里抚养二十多年的儿子,也会是某个人很喜欢的……男朋友。”说着眼带笑意去看纪知青,纪知青内心的担忧还未散去就被他说到羞臊,只能抿着嘴不跟他说话。
聂岩凑得离他近了一点,示意他抬头看天:“你看,今天的星星好亮。但其实星星是一直存在的,白天的时候也有,如果周围都是光明的,你就看不到它了。只有天黑下来的时候,它们才会发亮。我们这些人呢,也就像是星星一样,如果一切都好,我们就不需要有存在感。可是在那些被黑暗包围的地方,就会真的很需要我们。”
纪知青红了眼眶,他不喜欢这个比喻,只有死掉的人,才会变成星星,他语气冷冷的:“我不喜欢星星,我只要眼前的人。如果……如果你真的怎么样了,我不会记着你的,我第二天就去找别人。”
聂岩哈哈大笑,把自己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身上,然后顺势搂住了他:“那你可要说到做到啊。”
纪知青不忍再回忆下去了,他又囫囵睡了一觉。下午时候,先前被村长骂回去的那些人陆陆续续重新回到了他的房间。带着他们的孩子,拎着家里的土产。一个讲:“纪老师,我娃儿交给你,我放心。”他示意小孩把一篮子鸡蛋放在了门边上。再一个过来:“纪老师,我们没有文化,不懂,但是那些都跟教书没关系,你教书我们放心。”他留了一串风干的腊肠……涂玉明和兔子奶奶也过来,涂玉明给他带了一把深秋里硕果仅存的小花。
他们一个个大